段寻清扫残余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炽烈的日光不过稍稍偏移了一个角度,段寻已经从天而降,站在了谢清面前。
alpha面上的凶戾尚未散去,皮肤沾染着不少血迹,背对着金线般的阳光,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堪称可怖。
谢清睁眼望他时却面无异色,只是停住一瞬:“你受伤了。”
“心急了点。”
高大的alpha不以为意,随手扯下来一截绷带,就要自己开始包扎。
“等等,”谢清眼疾手快,扔了瓶药过去,“我始终搞不懂你们西区的alpha,有药不用,就爱硬扛,什么道理?真不怕感染?”
“……”
段寻默默接住药,看着药上东区的标识面色青了一瞬。
但一想到这个omega发飙时最喜欢骂自己不识好歹,段寻还是打开了瓶盖,开始涂抹。
一边涂,一边嘴上还不饶人:
“什么废物会一点伤就死掉?”
信息素等级越高,alpha的身体素质越好。
在西区,像段寻这样的alpha当然是自恃基因优良,不大严重的伤全等自然恢复。
“不会用药的野蛮人。”
谢清平静回答,都没等段寻缠完绷带,率先向山坡下走去。
他能感受到背后alpha狼王一般凶悍的目光。
他知道段寻最不愿意听的话就是他说西区如何野蛮。
在遇见谢清之前,段寻从未觉得西区这样哪里不好。
他第一次这样说时也是段寻某次受伤后。
那时他们小别一阵,他又刚刚开始在岛上试探自己从段寻枕边拿到的权力,一个人面对其他alpha,多少有些势单力薄。虽然他向来强势到不容任何人欺负,但也难免会想念这岛上唯一会对他有稍许真心怜爱的人。
因此看到段寻回来时,他很难得地出来迎接,又陪着alpha回房间。
段寻带着伤,层层殷红的血渗透了衣服,煞是可怖。
alpha也是和刚才那样不以为然,甚至哼笑着问他,是不是没见到他死掉很失望?
谢清却蹙起了眉,难得主动地拿出了伤药和绷带:
“我从来没有希望你受伤。”
段寻还没来得及品味这话里的积极信号,率先不屑一顾:“omega才用药,给我包扎就行。”
“……alpha也有可能感染啊?”谢清并非第一次在西区因为悬殊的文化差异而感到茫然。
“那得是多弱的alpha?”
“……”
谢清都忘了自己当时具体说了什么。
大概也是表述了类似文明与野蛮的意思。
八面玲珑对他并非难事,只不过他这人本性如此,越亲近,越直接,特别是被之前的恋人惯得一点脸色都不看,段寻那阵子对他又的确不错,一时也就心直口快。
当然是他得意忘形了。
西区是什么地方,段寻又是什么人。
大脑有自我保护性的遗忘功能,他几乎记不得当时零碎画面中段寻的脸色,也记不得昏暗房间里凶狠的声响,只隐约记得遍布全身的疼痛。
事后段寻当然很是后悔。
以他惯常的手段,在暴怒之下他已经算是克制了力道,可是谢清毕竟还是omega,和那些与他争勇斗狠的alpha怎么能比?再收着力道,后果也堪称可怖。
但除了从东区和上星域进口的昂贵医药,段寻什么表示也没有。
而谢清从此就与他生疏很多。
哪怕从那次之后段寻无论如何,都没有再和谢清动过粗。
段寻十分清楚,这个omega的记仇心理强得要命,事情一旦发生,任何弥补,都不可能抹消。
而且谢清从来不只是默默记在心里,而是逮着机会就报复回来。
最后半年,谢清踩着段寻的愧疚得寸进尺许多回,但也从来没在相同的话题上犯过禁。
现在好了,在东区有了倚仗,就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想明白这茬,段寻的面色几乎难看到可怖。
在场剩下的人已经汇合,看到段寻的神色,一时大家都有些噤若寒蝉。
只有谢清恍若无事,轻车熟路地开始查看合同。
他对于种植园不是很熟,对于人员安排却很有想法。
“……把这些人换了,段启,你来监察,怎么样?”
那夜里朝着谢清对面的alpha直接放冷枪的人忽然被点名,立刻表态:
“我、我可以的。”
夜里枪法极准的杀神一般的alpha在白天里看只是个害羞的青春期男孩。
他此刻对着谢清倒是显得有几分无措,好像那晚毫不犹豫下手的人不是他似的。
其他alpha也都是段寻的心腹,早早与谢清相熟。
由于谢清和段寻大闹实在并非鲜见,他们逐渐就忘记了段寻脸上晦暗的脸色,将谢清围作一圈,互相商讨。
一切出奇的顺利。
段寻在一旁冷眼看着,竟也没出声打扰。
倒是谢清,在一切结束后,主动在庞大的舰船上低声向他道歉:
“我语气不好,你别在意。”
此时已是夕阳西照。
omega出挑的眉眼难得地显出几分柔和。
段寻一声不吭,等待这人接下来的话。
——但凡谢清主动示好,一定是另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