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温荔站起身,倏然睁大双眼,“你别胡说。斐然哥和我哥哥是很好的朋友,他一直拿我当妹妹看待的。”
“我说真的。”严涵将她拉回身边的座椅,你别激动,先坐下。”
严涵在她耳边低语一阵,将自己这些天来在家偷听到的只字片语传达给温荔。简单概括下来便是:赵书瑾和严太太打算撮合严斐然和温荔在一起,若他们二人彼此有意,两家人便将这事儿早早定下来,待到温荔大学毕业回到京州,便可继续商议后面的事情。
“这太离谱了。”温荔此刻才回过神,严斐然刚刚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的不同以往,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可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他又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个中缘由她都不得而知。
整整一天,温荔都有意躲着严斐然,一直和宋勉待在一起,为自己寻得那么一丝安全感。
却未料到,晚饭结束后,她还是被小姨拉着去了花园,去和严太太他们一起喝茶聊天。
温荔沉默地坐在小姨身旁,看起来闷闷不乐。许久,终于寻到机会起身,借口去一趟洗手间,短暂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伏在洗手台处,捧起一把清水浇在脸上,冷水刺激得皮肤涌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身侧,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夜里天气冷,凉水碰多了,当心感冒。”
温荔看了眼身旁的人,心里莫名抗拒,可出于礼貌,还是接过了那张面巾纸,囫囵揩了揩脸上的水渍,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缄默许久,还是开口:“斐然哥,我能看出,我小姨和严太太在有意撮合我们两个。这对我来说太荒谬了,也太突然了,甚至让我觉得难以接受。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感受,对吗?”
她试图从对方沉静的眼中找到那么一丝认同感。
严斐然却坦荡地直视她,语气相当认真:“我身边的女性确实很多,但像你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孩,少之又少。我很早便注意到了你,对你的喜欢也不是一时半刻,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认真思量后做出的决定,希望你能相信我。”
他的回答让温荔意想不到。
温荔甚至想不明白,她与严斐然的交集并不多,他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这样的心思?
他的感情毫无来由,让人琢磨不透,只觉得危险,本能地想要远离。
她无法直视对面那双眼睛,只好错开视线,后退一步:“我有喜欢的人。”
“但你心里很清楚,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严斐然低眸看她,那双黑沉的眼仿佛洞察一切。
温荔有种一语被人道破秘密的慌乱和难堪,更多的是吃惊。
她惊讶于他的肯定和直接。
喉咙仿佛被堵住,一时哑口无言。在她惶惶无助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入了耳:“小荔枝,你怎么在这里?真是让哥哥好找。”
宋勉走到她跟前,将她拉到身后。
他显然是听见了两人方才的对话,脸上已经露出几分不悦,皱眉看向严斐然:“你家里人乱点鸳鸯谱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又对温荔说:“你小姨到处找你呢,快回去吧。”
温荔的目光扫过眼前两人,感激地看了宋勉一眼,转身走了。
宋勉插着兜站在原地,煞为吃惊地看着对面的人。
他不知严斐然是何时对温荔生出了好感,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而作为好友,他和贺知衍居然对严斐然的心思毫无察觉。他未免藏得太深了点。
许久,宋勉眼中晃过一抹嘲意,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撬贺知衍墙角,不怕他知道了弄你?”
“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而已。”严斐然轻声说,“他自己顾虑太多,迟迟没有动作,还不许别人主动吗?”
宋勉一时语塞,干笑一声,不再多说,转身往前厅去了。他站在廊角无人之处静静抽了根烟,随后掐灭烟头,拨通了贺知衍的号码。
电话接通,对方依旧懒懒甩给他一个字:“说。”
宋勉沉默几秒,无奈开口:“你要不提前两天回来?再不回,你家小荔枝怕是要被人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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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严家人都在羲和山庄做客,温荔不被允许出门,又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与严家人碰面。
自从昨日严斐然亲口向她表明心意,温荔内心便极其复杂,甚至开始惴惴不安。
她的不安来自于严斐然的那句:“你很清楚,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生生浇灭了她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爱慕与悸动,以及长久以来不切实际的幻想。
即便他们互相喜欢,最终能够走到一起的几率又有多大?世俗偏见像一座大山,足以将他们压垮。
她站在宽敞的露台,干冷的北风阵阵吹来,如锋利刀片,一寸寸剖解她麻木的心。她感觉不到疼,只感受到丝丝入骨的寒冷。
严斐然站在远处看了许久,终于上前,帮她披上一件外套,宽阔的掌心轻抚在她头顶:“你不必想这么多,如果你不愿意,没有人会逼迫你。”
“长辈的意愿终究无法代替我们。我既是真心喜欢你,就不会对你的难过视而不见。我和你哥哥一样,希望你能活得自在开心。”
温荔仰头看他,心里的疑惑只增不减,压在身上的重担却在一瞬间轻了不少,终于还是挤出一丝微笑:“谢谢您,愿意和我说这些。”
又一阵冷风拂过,吹动院中的樟木树梢,发出沙沙声响。
随着枯叶飘落,贺知衍的目光瞟向二楼露台处并肩站立的二人。他看见严斐然温柔抚摸她的发顶,而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眼神明亮,一如从前她这样望向自己。
夹在指尖燃至末尾的烟蒂被捻熄,在他手心揉成了灰烬。
一声沉闷的雷声响起,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雨丝斜打在他肩头,濡湿了昂贵的衣料,以及他手中那一份专为她打包回来的糕点。
贺知衍沉默地站在雨里,看着昏黄灯光下那两道模糊的影子,垂落下来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
他在这样一个雨夜重新审视自己,重新考量他和温荔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