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牛头怪抛出这个问题,无非是想试探一下,今后朝廷之上到底是由谁做主。如果新君事事倚杖国师,全凭国师定夺,那么他也不必客气,毕竟权臣谁都能做,他又何必将已经捏在手里的权力让给这位从天而降的国师。不过,照目前的情形看,这位国师倒还知道些进退,并没有因为爬上了圣君的御床就嚣张跋扈,把持朝政。
竟然权力依然握住月姬圣君的手里,那么牛头怪还是很愿意臣服的,毕竟论起本事来,老大确实是实打实的能打。如今老大问起他,他自然要为君分忧,一五一十将从前的应对之策阐明。小月又不傻,有了台阶也知道顺杆爬,于是点点头道,“这般处置就很合理,今后依然沿袭旧例便是。”
众臣都深以为然,并无异议,于是这一关便算是险险过了。
小月松了口气,站起来,抖了抖袖子道,“众臣可还有奏议,若没有的话,就各自散了吧!”
这是圣君在下逐客令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也都心知肚明。毕竟朝会开得太久,大家都辛苦,这都到饭点了,就算还有事,明日再上奏亦不迟。于是纷纷拱手,预备告辞。
然而,偏偏有那些不长眼的,不知看人脸色行事。人群后边忽然走上来一位年轻将军,向圣君深深一揖道,“臣有本要奏。”
圣君无奈,只好重又坐下来,道,“将军请讲。”
年轻的将领很有想法,他认为以往的旧例并非完美,不值得沿用。根据旧例,对于自愿归附的地方势力首领,愿意加入政府军的,既授予将军头衔,领十路兵。暂且不愿加入的,亦授以将军之衔,令其驻守原地,随时待命。另派一军师前往驻地,名为共议,实为监督。
这一制度看似有效,实则漏洞百出。那些前来依附的首领多为草寇出身,且论起能力来,也是参差不齐,不问其能力大小,一律领十路兵,这样一刀切的做法直接导致军中各营素质良莠不齐,有些营的士兵甚至怨声载道。再说那些不愿加入政府军的首领,则令其仍驻守原地,这也是大大不妥。依附不能只是口头上的,仅凭一个军师,又怎么能约束得了那些草头王,待他们要反时,不过只是多杀一个人罢了!
所以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小月坐在御座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再看孟子煊,他眉头微蹙,似乎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牛头怪却已经按捺不住了,这项制度原就是他定下来的,他自有自己的考量。“圣君,创业伊始,自当应以笼络为主。许以各位首领将军之位,也是权宜之计。有能力的,自然还望高升,能力不足的,圣君再将他们逐一砭黜也就罢了,何必朝令夕改,致使人心动荡。至于那些有二心的,留在军中亦是祸害,将他们圈在原地,密切监视,叫他们不能轻举妄动便是了。”
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朝堂之上本就人员复杂,有不少就是先前依附过来,一来便做了大将军的头领们。这些人自然极力支持旧制。还有一些则是凭军功慢慢升上来的将领,他们不甘心屈居于这些草寇之下,也就极力主张革新制度。
总之是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私心。于是煌煌大殿沦为了菜市场,平日里干架勇猛的人,打起嘴仗来也是一样的凶残。孟子煊只觉得左右两只耳朵嗡嗡地响,很有一种耳鸣了的感觉。可惜朝堂之上不宜掏耳朵,他挪了挪脚,让自己站得离他们稍稍远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