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姐姐?”她慌忙安慰道。
表姐无言,默默流着泪,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面上滚落,打湿了襦裙。
她手足无措地抱着她,递上手帕。
屋里的侍女早就被遣出去了,表姐抱着她哭到声音沙哑,终于开口向她倾诉。
原来外间的森严的看守,面上忧愁的姐姐,突如其来的婚事,原来都是这个缘故。
“我也想逃,可是……母亲发现了。从月前我就被关在屋里,别说传信给檀郎,连院子都走不出一步。”表姐抱着她哭道,“我心知这是错的。可、难道我真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吗?我怎能甘心。”
“檀郎、檀郎,你亲手为我画的画像我还留着。只是,恐怕此生不复相见了。”
表姐在她怀中哭到声嘶力竭,体力不支,终于沉沉睡去。她安顿好表姐后,去前厅寻母亲。
母亲正和舅母相谈,说的投入。未察觉她从后门进入,让她听了些细碎的话去。
“不该的,说是在后院游玩时看见的……那时候便看她连着好几日心不在焉,我那时不多想,哪曾想酿成这般丑事。妹妹,你家的后院也该上锁,切莫让侄女步了她姐姐的后尘。”舅母拿帕子抹着眼泪哭诉道。
“嫂嫂的话我早就记下了,前几日就叫人把院子落了锁。”母亲安慰她道,“没事的,这事别说外边人不知道,连家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等侄女嫁了人,哪里还有闲言碎语。嫂嫂保重自己才是。”
“罢了罢了……”
她从这些话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令人心惊的事实来,渐渐明白父亲给的诗集、母亲的叹息都包含了什么意味。于是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乖巧地走出门去,向舅母问好。
从舅舅家回去后,她便沉默了许多,默默地将那一点旖旎的心事压下去,同以往一样生活。
表面上毫无波澜,可只有自己知道。
那些隐蔽的情思,剪不断,理还乱。
母亲看她乖巧听话,先前的顾虑便略微消散了,有一回更是准她陪同去寺庙上香。
寺庙香火鼎盛,据说很是灵验。母亲为一家人祈福,求富贵,保平安。
她学着母亲的样子,手持三炷香,求心静,断杂念。
上完香后,母亲见她有些闷闷不乐,问起缘由来。
她低眉,只是说她久居深闺,措不及防地出来,既不熟悉,也不觉着有趣。
母亲思索片刻道:“也是平日里管你管的狠了些。既如此,你便带着你的侍女随处走走吧,记着别耽误了时辰。”
她轻声应下,侍女远远跟着在园中随意漫步,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苍苍古树下的身影,吃了一惊。
她失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树下的公子是熟悉的面容,闻言回眸看向她。
她回望过去,久久无言。
从此处,一句惊讶的感叹就勾出一连串连绵的故事。
让花前月下的幽会发生转变的是另一件事——父亲为她说了一门亲事。
她很是焦急,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委婉地让檀郎去提亲,檀郎也无奈,斯斯艾艾地道:“恐怕,门第是不相称的。再者,高堂也不一定会同意。”
“那该怎么办?”她急得垂泪。
檀郎安慰她,温柔地替她拭去面上泪珠道:“不如芳卿与我走了吧,到了我家乡去,没人会说什么的。”
“什么?”她惊道,“我怎能做出这般的事!”
檀郎便没有办法了,无奈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难不成,芳卿你真要舍我而去吗?”
她仓皇地摆脱他的手,转身逃走。
却迎来一个不眠的夜晚。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檀郎,她哪一方都舍不下,逃不开,可世上却无两全法。
让她最终下定的决心的是一场婚礼。
表姐要出嫁了,夫家远在千里之外,出嫁的场面热闹。
按理说她应该去看一看表姐的,毕竟她们自幼亲密无间。
但是她没有去,她藏在人群里,跟在母亲身后,不肯看表姐一眼。
吉时到了,表姐被人搀扶着上了花轿。她远远看着,不敢去猜想盖头下表姐的神情。
她该是泪流满面的,不对,她的泪早就流尽了。
那、是麻木还是悲伤。
她遥遥看着,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
表姐,那句诗我如今读懂了。
你当时的心情我也能体会了。
你如今,盖头下的神情,是欢喜的吗?
你成亲的场面,和小时候你所期待着的一样吗?
没有人回答她,钟鼓乐声随着花轿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