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懿安不明白冯妙为什么非死不可。
一路的奔跑早已使她无力思考任何事情,唯有一声声质问不停在脑海里回荡。
她无法理解冯妙给她自己划定的,近乎刻板的死亡规划。
宫内的花灯一盏盏亮起,赵懿安不断加快脚步,阵阵凉风吹得她脸颊生疼,眼泪鼻涕仿佛要一道流下来。
洛霞宫的大门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听到了盼儿拨弄花灯发出的笑声,银铃一般清脆。
赵懿安冲入落霞宫里,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推开主殿的大门闯了进去。
“殿下,美人在休息。”盼儿上前来拦她。
赵懿安轻易躲开盼儿,继续往里走。
她一路冲进内殿推开房门,恰看到冯妙正在将头往绳索里套。
听到开门声时,她猝然回头看向来人,双目霎时睁大。
不等她开口,赵懿安近乎粗暴地将人从矮凳上拽下来。
冯妙被她这样一拉,身体倒在地上,跟着进来的盼儿看到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懂得,她声音尖锐地冲到了冯妙身侧,近乎发狂地挥开凳子,扑倒冯妙质问:“你在做什么?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啊?”
冯妙被她死死按着,面上仍没什么表情,直到赵懿安将一封信冷冷甩在她的身上。
“就算是要去死,看一封信的时间总还是有的,要是看完这封信后若你的心意还是没变,那就随你去。”
冯妙怔怔看着落在她身上的信笺,双手有些颤抖地触摸着那熟悉的字迹。
她将信封拆开来,静静读起来。
与此同时,赵懿安也终于有时间看另一封写给她的信。
信封上写着三殿下亲启。
民女颜真问三殿下安:
颜真拜谢三殿下。
自冯妙兴冲冲同民女说起要进宫的那一日起,民女便知,此人已是半步黄泉、小命危矣。
民女有此想,非指王宫凶险、有去无回,实在冯妙此人,是万事求全之人。
冯妙其人,不容许世事发展有悖于她的意愿,若是如此,她宁一死也要改之,过往她在冯家当大小姐时候,或许还能顺风顺水,可王宫里变数重重,岂能事事如她所愿?
是以,在她入宫之际,民女便已做好失此挚友的打算。
民女与冯妙自幼耳鬓厮磨长大,系闺中密友,亦是君子之交,自义结金兰那日起,便立誓不插手彼此的选择,但她忘了,我们也愿意背负彼此的性命。
她冯妙太看轻我颜真了,亦太看轻这十余年相交的岁月了。
所幸承蒙殿下看得起颜真与冯妙。
再拜。
叩谢。
赵懿安看完,感慨不及,就听到一阵哈哈大笑传来。
她的目光向那声音的来源寻去,看到冯妙抑制不住笑着。
“真不愧是这个人。”冯妙拉着盼儿说,“她洋洋洒洒骂了我几页纸,骂我是个蠢货,要死快点死,别麻烦别人,还让我死了最好埋严实点,不然她死也要给我挖出来鞭尸。”
冯妙笑了一会儿,忽然捂住眼睛,“只是骂就骂了,怎么还哭了呢?掉了那么多眼泪,将后面的字都晕得看不清了。”
“这让我......还怎么舍得离开啊。”
殿内沉寂下来。
赵懿安几步走到冯妙身前蹲下,目光灼灼望着她,“冯妙姐姐,你想出宫吗?”
冯妙有些讶异地抬头看着她,眼中还有未干的湿润。
赵懿安却是分外认真地说:“你的心不在这里了对吗,冯妙姐姐,你是跟着自己的心活着的人,父王和晋宫已经留不住你的心了,你不适合这里。”
冯妙垂眸。
赵懿安抓住她的手继续道:“父王对他喜爱过的女子还是很好的,如果你想离开的话,不要担心,听我的就行。”
赵懿安掰起她的脸,信誓旦旦道:“有更好的人在等你,有更好的去处由你选择,冯妙姐姐,你比我明白,世上可不是人人都能有此幸运。”
冯妙回握住她的手,“殿下,我冯妙不知能在此地交到你这个朋友,我本已存死志,可偏偏是天意一般,将你和这些......”
她捏紧手中的信,“送到我的身边。”
“冯妙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动容道,“这是你们给我的第二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