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宽容。”张授中浅笑,从乐进手里取过卖身契当场撕了,“姑娘宽容不计较,我等更不能恬不知耻,银子万不敢收,本就是愚弟做的蠢事。”
秀秀也不想再跟他们计较,只是语气缓和了些,“多谢郎君。”
“不敢。”
张授中面色柔和拱手,不经意间注意到秀秀手上的伤痕,他的身形一顿。
“姑娘手上的伤痕可是这畜生打的?”
秀秀闻言忙遮掩伤痕,点了点头。
张授中微微一笑,取过乐进置于马上的马鞭,躬身双手捧给秀秀,目光没什么波澜扫过跪着的乐进,“请姑娘处置。”
乐进缩了缩脖子,头也不敢抬一下。
秀秀顿住,因为她从没伤害过别人,她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显得有些笨拙。
张授中歉意一笑,“是某愚钝了,姑娘宽宏。”他说着收回手站起身,将马鞭握紧手里,对着乐进冷冷道:“跪直了。”
乐进一哆嗦,眼见着张授中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一旁乐进的侍从忙扑通一声跪下。
“表公子,您就饶过公子这一回吧,不然奴等回去如何交差啊?”
张授中扶起他,“不必担忧,我自会去向舅父舅母交代,不会让你们受牵连。”
他说着不再顾忌,马鞭重重甩下来,“啪”的一声,乐进背上瞬间皮开肉绽,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是没留手啊!
看着地上跪着的颤抖的身影,张授中面无表情,手上马鞭一顿也不顿接连挥着,乐进背上很快就没了完整的皮肤。
表兄弟两都够犟的,一个绝不停手,一个就不求饶,眼见着再打下去要出个好歹了,秀秀有些发白的嘴唇翕动,“够了。”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鞭挞声中,但她身侧的申时酉听得清楚,忙出声:“授中兄,足够了。”
张授中闻言,这才停下手头动作朝两人笑笑,然后掰着乐进的脑袋淡声道:“道谢。”
乐进气若游丝,“多谢......二位。”
谢玹抱剑在一旁,见此情形,目光扫过这两表兄弟,淡淡“哼”了一声。
赵懿安这边几人都好奇地不得了,一个个都在窗边伸长脖子看着,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世面。
大家看着那嚣张的乐府公子一脸安之若素跪在地上,每个人都比他自己更不能接受这反差。
张授中又向谢玹二人赔过礼,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看着周围人群渐渐散去,云想吩咐驱车的侍卫一声,带着暖香回了后头的马车,赵懿安听到少年在向张授中辞别,张授中却是笑道:“时酉兄莫急,不想见见殿下吗?”
赵懿安心里一咯噔,心想这人不会这么敏锐吧。
“殿下?”说不清这一声里包含了多少种情绪,“殿下在此处?”
“正是,三位殿下都在。”张授中的话语里带了一点笑意。
连刚欲动身离开的谢玹也动了动耳朵,“殿下?”
“也对,也该是今日回宫。”
赵懿安听着外头几人说话,莫名像被扒了壳的乌龟一样无处可钻,赵惜安拍了拍她:“嗳,姐姐怎么突然窝囊起来,别是吃斋念佛三天真吃出菩萨心肠了?”
赵懿安狠狠瞪她,而那三人的声音已经到了车边。
“三位殿下,愚等不知殿下在此,有失礼数。”
赵懿安掀帘,笑道:“起来吧,在外不必多礼。”
赵惜安也露了个脸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赵悟安不想露脸,不妨被赵惜安压着也干巴巴说了两句。
大街上人来人往本不是说话的地,三人稍事拜见便预备着恭送她们离开,赵懿安点了点头,在放下帘子的一瞬间,几不可见偷偷朝申时酉眨了眨眼。
申时酉显然看见了,面上一下就晕出酡红,真是喝醉酒一样立竿见影。
赵懿安心情大好,只可惜她以为的隐蔽只是她以为,张授中和谢玹哪个不是弓马娴熟、眼观四路的人,自然没错过她那个小小动作。
只是张授中表现得恍若未觉,谢玹却动了动眼睛,很快又按捺下去。
马车缓慢行驶着,赵懿安挑起帘子往外望了一眼,如愿看到了秀秀的模样,秀秀确实模样漂亮,但跟胜过她模样的,是她如松竹般不屈不挠的气质,是坚毅的眉眼,一眼就能让缺乏这些的人折服。
赵懿安在秀秀疑惑的目光中朝她挥了挥手。
马车行驶加快,离宫城越来越近,三人间忽然就沉默了,这三天在外头没人管野习惯了,这样突然又回到管束中去,难免有些要重新适应。
赵懿安一转头看赵悟安又睡着了,她同赵惜安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说话:“三天没回宫,谁知道这三天能发生什么。”
“姐姐是说尹美人?”
赵懿安点头,“正是她,她让我深觉不安。”
“姐姐放心。”赵惜安宽慰,“加上四姐姐我们好歹是三个公主,莫非还怕她?”
“那可未必。”赵懿安并不觉得宽慰,“若是她得父王喜爱,莫说是公主,就是公子,也要忌惮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