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瞳孔一闪,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什么都没有。他看向王今平,又带了点儿笑。
“不客气。”
声音带了点儿哑,摇滚乐声音大,却足以让人听到。
王今平不再害羞,他对着沙漠大喊,“啊!”
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个疯子,这个地方呐喊最正常不过。
杜明军喊几人过来,“拍个合照。”
按下快门,背后是黄沙,镜头前的四人龇牙咧嘴,陈朵的头发更是胡乱飞舞。
男人们对视一眼,难得默契,一路从沙丘往下冲。脚陷在沙土中,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前扑,他们的步子只能越迈越大,将身体交给气浪,大喊声带着笑声,由上而下。
陈朵坐在沙堆,身边是电吉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她好像忘了,忘了昨日在酒店和刘虎的谋划,只是看着如今还鲜活的人挥舞着手臂,疯狂地追寻长久渴望的自由。
她也忘了,忘了自己也曾感受过张扬的风。
连着往下跑了两次,杜明军和刘虎力竭,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子里,将手脚都埋进柔软的沙子,静静感受着前年之前的驼铃声。
沙漠中灼热的气流让人如同置身炼丹炉中,沙雾腾起,从沙丘跑下再向上望的时候,王今平不受控制地惊恐起来。
他还喘着粗气,几个深呼吸间,尾椎骨升起一股寒意,酥麻颤栗。
王今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置身于沙漠中,黄沙移动,就能将他吞噬。昏厥,晕眩,他甚至都站立不稳,跌倒在沙地。
脚踝以下已经陷进去,他跪倒在地,膝盖也没能避免,肚子里翻江倒海,蓦地吐出一口酸水。
钢铁森林尚有立身之处,自然之中无处藏身。
明明太阳灼烧,他却忍不住抱住自己,浑身有些发抖,冒着冷汗,强制自己闭上眼睛。
杜明军首先发现王今平有点儿不对劲。
他从沙子中起身,看见蜷缩在一旁的男人。
“你怎么了?”
王今平勉强找回意识。
他断断续续回话。“有点儿晕。”
“我缓缓。”
他总觉得恶心,想要吐。又从刚开始吐了一口后,就在强忍着恶心。
杜明军还算有点儿经验。把自己的墨镜先挂到王今平脸上,又掏出水兜头浇下去。
“好些没?”
他给刘虎招手,“喂,过来!”
“搭把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将人扶到车里,空调开足,又喂了两瓶藿香正气水,王今平才悠悠转醒。
罗布湖旁边有毡房,杜明军带人进去。
“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
毡房进门就是两个很大的床,上面铺着彩色的毯子。房顶是各色的布,主色调是红色,屋子里带了点儿牛羊肉的味道,躺在床上往上看会觉得特别高。床着实大,从左滚到右,十个翻身都翻不过去。
一般这地方能住十几二十个人,今晚被杜明军包了一整个。
王今平和陈朵各自占了一边休息,刘虎和杜明军拿了把椅子,坐在罗布湖边。
阳光照着湖水,波光粼粼,风吹过来,带动着湖面浮现出尖尖角角。远处有人安静垂钓,身上浮着金光的小鱼时不时会跃出水面,顽皮地对垂钓人挑衅,又轻盈地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远处的沙丘倒影在湖水中,胡杨游动,连带着沙山在水中扭曲着身形。
这边只有刘虎和杜明军两人,他们两人的椅子中间放了个折叠桌子,上面摆着两瓶乌苏。
杜明军戴着墨镜,翘着二郎腿,整个人窝在椅子里摆弄单反。
这一路上他拍了很多景,内存有些不够要删删。
他这会儿又在拍湖水了,只是姿势看着并不专业,还带着轻佻。
刘虎这几天总觉得有些口干,舔了舔唇,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斜倚在座椅靠背上。左腿弯曲甚至还在吊儿郎当地抖动,右腿朝外伸出去,是个十分放松的姿势。
他尽量装作不在意,像是平时和杜明军说话一样,拿起乌苏喝了一口。
“沙漠也是真大。”
他看着远处的沙漠,像是开玩笑,也像是请人解惑。“这么大,要是没个人,是不是也正常?”
“玩不玩?”
杜明军听了刘虎的话,转过头看了眼说这话的人。
他姿态随意,说完这话还喝了口啤酒,就像是随口一说,只为了过嘴瘾。
不对。
刘虎的后背倚靠在椅背并不放松,甚至十分紧绷,肩膀下垂,肩胛骨却绷了起来。
慵懒只是假象。
他在试探,甚至还在防御。
杜明军装作没发现,手上摆弄相机的动作却有些细微的停顿,又调了调焦。
“玩什么?”
刘虎转头,看向对面人。
“王今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