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抓着把手,一个错一个地动起来。走动间,汗味更重了,三人被围在最前面,挪不了半分。杜明军更是从上车就尝试闭气,这会儿站在车厢里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原本不怎么流汗的王家两口子这会儿也有些湿津津,手上捏着的A4纸一角有些潮了。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两人在公交平稳行驶后,开始发寻人启事。
“麻烦您看看,有没有见过这孩子。”
“谢谢了,帮帮忙。”
“您是善人,帮帮忙。”
“您瞧瞧这孩子见过没?再不济,这车有没有见过?”
“谢谢,谢谢。”
王家两口子打头阵,手上发着启事,嘴里念叨着话。杜明军跟在一边帮忙,一边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
这会儿的他没有急躁,眼神里全是期望。
车厢中也因为这三人吵闹起来。“没见过。”
“这车不是常见嘛,没法找。”
“嗐,三年了,怕是悬。”
有个戴太阳镜大妈一手扶着栏杆,摇晃着身子瞅寻人启事,“你们这么找能是个办法?报警啊,找警察。”
这么大海捞针比不上警察的。
王姨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又不自觉皱起眉头。“报了,怎么没报?”说话间身体跟着车子一摇一摆。
“只是警察到现在也没消息。”
旁边人接话了,还不忘翻个白眼,“那警察都找不到你让我们找?”
“这不是搞笑嘛。”那人说完,又忍不住刺一句。“都三年了,说不定死了都臭了。”这车厢本就挤还热,王家为发启事已经走到了后门这儿,推推搡搡的,总有人心气儿不顺。
这话说得不讲究,那戴眼镜大妈怼起来,“嘴巴这么臭,你出门刷牙了吗?”
“嘴上没个把门的回去拿电焊缝上,在这放什么屁?”
杜明军跟在后面低头撇嘴,免得笑出声,心里给大妈竖了大拇指。
倒是王姨不好意思了,她还是堆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这种话听多了,她早就免疫了,“请大伙儿帮帮忙,要是看见了,记得打上面的电话。”
又双手合十,鞠躬道谢,“麻烦大家了。”
王叔和杜明军跟在后面,也一连着一声,说着麻烦与谢谢。
18路路程远,一路上上下下的人多,三人没有一个坐在位置上休息的,只要有人上车,就将寻人启事塞到人家手中。
一个半小时后。
三人从车上下来,站在电线杆旁。
杜明军手上的寻人启事所剩无几,正拿在手上扇风,“我过去买水,你们在这等着。”
“嗯嗯,”王姨咽咽吐沫,觉得嗓子发干,手伸进裤兜找钱,“钱拿着,小杜。”
男人已经往前走了,哪还要她的钱。索性拿出来晾晾干,这么长时间连钱都有些潮了。
王叔拿着胶水正在给电线杆子上贴。他细心,贴的纸张没有一处是皱的,尤其是配的照片那儿,更是平平整整。
一个男孩左手插兜,右手搭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带着些羞涩,笑得一脸灿烂。
就这么会儿功夫,杜明军拿着三瓶水过来了。
太阳偏西,已经凉起来,几人找了个荫凉处仰头喝了几大口水,稍微歇了口气,四散开去贴寻人启事了。
独身一人的杜明军这会儿点了烟,烟气儿往出冒,颇有些痞气。
要说他的长相,肯定是不赖的。
首先他是个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只要没缺只眼睛少个嘴,在许多人眼中就算周正帅气。其他地方不出彩,唯有一点,就是鼻子高挺笔直,长得特别好。早些年会碰到许多女人搭讪,问他要电话号码,风流了一阵,而后就跟着王今平和其他两人去了自驾游。
就是这次自驾游,王今平失踪了。
想起这事,他眼睛眯起来,放下手上的东西,深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看不透他的神情。
他是在六月底认识的王今平。
早在之前,他和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交集。同在一个学校,他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爱玩,又有资本;像王今平,只不过是连他的肩都擦不了的普通学生。
出了学校,他的圈子开始鱼龙混杂,不羁交什么样的朋友,只为高兴。
直到那天刘虎说认识个新朋友。
新朋友没什么背景,顶多是高中校友,第一次见是在卡拉吧的包厢。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看起来就很廉价的牛仔短裤。被带进来的时候含笑着,和现在的王姨一样,带着讨好和局促。
即使装得很好,也能看出来不是个会玩的主。
他不悦,吐口烟,问旁边的刘虎,“什么意思?”
刘虎是个寸头,看出杜明军的不悦,也不害怕,揽着王今平的肩膀,“别小瞧人家,可是刚提了一辆小二十万的吉普呢!”
他才仔细打量起来。
看起来不像。
不像是会买吉普的人。
他没了兴趣。
他是爱玩,却没兴趣以招惹弱小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