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南朝大军凯旋,方家的小少爷千里扶棺,送父归京,场面极其浩大。
威武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为大军开路,骏马紧跟其后,骑马的将军和战士威风凛凛,煞气逼人,尤其是那万黑丛中一点银,威风凛凛,俊美动人,直叫人头晕目眩。
而南朝军队最后有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摇摇晃晃,不远不近地跟在南朝军末尾,不知道是何等来头,竟然能让南朝军队开路。百姓纷纷在心中猜测。
而举着战旗的最前方的战士脚步渐缓下来,因为他们离皇宫越来越近,宫城外文武百官均身着官服,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翘首以盼,等见到写着“南”字的旗帜后,那些人的眼睛便直勾勾望着那旗帜,遥遥一拜。
“恭迎方将军,方副将军凯旋。”最前方的小太监微微俯身,垂眸行礼,尖锐地声音瞬间响彻整个皇宫城门外。
在明康,无论官职高低,威望多重,主要大军凯旋,就需要候在皇宫外,等待凯旋的军队,这是对将士的敬畏。
方临煦扶棺至宫外,闻言缓缓抬眸看向那小太监。
小太监头也不抬,解释道:“将军凯旋,陛下本应来迎接将军,可是时候不巧,今日科举出榜,前三甲正在殿内面见陛下。”
原来,今日就是科举出榜之日,就这么巧,刚好就撞上了。
方临煦微微颔首:“陛下日理万机,臣等不敢劳烦陛下。”
“陛下虽无空前来,但得知将军凯旋,陛下也很是高兴,特地破格准许夫人前来……”小太监说完就往旁边移了一步。
方临煦猛然抬眸,就正巧对上了那一双红了眼眶的眼睛。
三十来岁的女子容貌依然美丽,她的五官与方临煦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眉眼,只是她的眼睛更亮,更柔,如春水一般动人,尤其是她似乎刚刚才哭过,眼眶周围泛着红晕,衬得她更加柔弱。
方临煦还没有准备好怎么面对她,就突然与她对上了眼,他一时慌乱,只想逃离这里。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了。
“阿煦。”女子被扶着往前一步,步伐踉踉跄跄,似乎完全没有了力气。
方临煦微微张口:“……娘。”
她望着方临煦,强忍着悲伤上下打量着他,一边打量一边道:“你没事就好,让为娘看看……你瘦了,也黑了……瘦了不打紧,黑了也不打紧,没事就好,活着就好。”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目光不由自主放在了方临煦身边的冰棺上。
“娘,对不住,我没有保护好爹。”方临煦低下头,他不敢让人看见他红了的眼眶,尤其是他娘。
“没事的,没事的……”叶拂下意识呢喃着,可是她的目光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冰棺,脚也不由自主朝冰棺靠近。
方临煦赶紧上前拦住叶拂:“娘,爹的尸……身体已经不太好看了。”
叶拂闻言强忍着眼泪:“没事的,他那丑模样我还看得少吗?我不怕,我不怕,毕竟、毕竟……那是你爹啊!”
叶拂走到冰棺前,一眼就看见了静静躺在冰棺里的男人:“是比以前丑了点……好安静啊,你很少这样安安静静的,总是爱闹,被骂了也不听……”
“你起来啊,方起征,起来闹啊,和从前一样和我闹啊!”
叶拂说着说着终于忍受不住,趴在冰棺上,泪如雨下。
冰棺冻得人瑟瑟发抖,可是她恍若感觉不到,匍匐在冰棺上,哭声从小声泣泣渐渐变大了。
在场的战士都被这一幕感染,偷偷抹起了眼泪。
方临煦更是背着身子不敢回头,他害怕看见父亲的遗容,更害怕看见母亲崩溃的表情。
马车车帘被一只手轻轻挑起,又沉默着缓缓放下,流露出一声惋惜的叹息。
“不好了,夫人晕倒了!”侍女惊呼道。
方临煦立马回头,就看见叶拂从冰棺上滑落。侍女将她抱离冰棺,方临煦着急上前:“我娘怎么了?”
“回禀少爷,奴才不知道,恐怕是悲伤过度!”侍女猜测道。
方临煦扶着叶拂,看向那小太监,道:“还望公公通禀陛下,就说我娘因悲伤过度昏厥,请陛下派个太医前来医治。”
正巧小太监身后又匆匆跑来个太监,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小太监微微点头表示明白,才看向方临煦,说道:“陛下宣方副将军觐见。”
“那我娘呢?”方临煦急忙追问道。
“陛下已备下太医,交由小桃和夫人的贴身丫鬟照顾即可。”小太监回道。
他说完,身后就走出一个宫女,走到叶拂的贴身丫鬟身边,二人合力扶起叶拂。
方临煦紧握成拳,可是他无可奈何,因为这是圣旨。
“是。”
“对了,陛下还特地说了,请将军带上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陛下想见一见。”小太监走了两步反身回来添了句话道。
“姑娘?方副将还带来了一位姑娘?”
“打仗带什么姑娘,我没听错吧?”
“什么样的姑娘啊,陛下居然要见她?”
听到小太监的话,群臣纷纷惊讶不已,絮絮叨叨议论起来,但更多人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被方临煦带在身边,又能被陛下特意下谕召见,于是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往后面看去。
方临煦一愣,随即咬了咬牙。
陛下果真耳聪目明,连他带回来了人都知道。
小太监望着他,似乎在等他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