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嘀咕的声音很小,却还是一字不落地被幸村听了个全,他屈指放在唇前思考了片刻,出声说道,“全国大赛之前,迹部曾经去立海大和弦一郎打过一场。”
真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情,但仍旧微微颔首表示确有此事。
“那时候他的球始终被弦一郎压制,比赛局势也呈一边倒的模样,但他还是在那样的绝境里找到了突破口,反而练成了新的绝技,”他伸手抿去了她嘴边残留橙汁,接着说道,“我不了解他的为人,但一个人打出什么样的球,往往也代表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坦荡,坚韧,不屈,突破,这样的人是不会做违心的事的。”
她被说得心烦意乱,手指插进头发里胡乱挠着,偏偏真田还又补充了一句,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你怎么突然对迹部这么感兴趣?”
“谁对他感兴趣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们两个一直在说。”
“好好好,不说就是了,”幸村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看着她埋头和杯子里的橙汁生闷气的模样也只是带着几分宠溺的笑。
直到雪之下中途被冰帝的学生叫走,他眼中的笑意才沉了下去,淹没于一片鸢紫色的深海之中,他漫不经心地搅着杯中的荔枝葡萄饮,淡紫色的液体荡起半透明波纹。
“弦一郎,”幸村突然唤了她一声,声音如同暮色一般沉静,真田转头看见他指尖拈着装饰用的薄荷叶,在杯沿轻轻碾碎,眼底划过一丝复杂,“如果是联姻的话,像迹部家这样的商业大亨,应该会更倾向于选择政治世家吧。”
在这一点上,真田弦一郎会比幸村精市更加了解,毕竟真田家也算是在从政的行列之中,真田怔了片刻之后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刚刚一直觉得雪之下不太对劲的地方在那一刹那似乎打通了,“你的意思是……斋藤家?”
“只是猜测而已,你不觉得迹部对满月很特别吗?”
在她在雨天受伤的时候为她转病房,在她的比赛结束之后单独将她送去医院照顾,就连她去鹿儿岛工作的时候都是他领着房东来雪之下公寓开的门。
更何况,雪之下对迹部的态度也很奇怪,这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真田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面上的神情阴沉,就连对刚刚雪之下给他点的乌梅茶饮都没了喝下去的兴趣。
书房的古董挂钟敲响了第十声,一盏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从屋顶垂悬而下,灯光拓印出柚木书架上的浮雕轮廓,茶色玻璃窗外的东京湾夜景斑斓璀璨,迹部景吾指尖摩挲着钢笔的铂金夹,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轻响。
东京证交所的红字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在他手边的电脑屏幕上,他放下手中的笔,摸过旁边工作用的那部手机,看着上面收到的消息。
烟火,鲜花,摄影,灯光,服装,场地,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只需要等到明天晚上的活动,一切都会按他的计划进行。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从书桌前站起身,踩着脚下的羊毛地毯走到了门边,伸手拧开门把手拉开了门,面前是刚刚才从英国飞回日本的迹部瑛子。
“母亲。”
虽然才刚刚回到家中,但迹部瑛子的身上并没有半分风尘仆仆的意思,也没有和自己儿子无意义的寒暄,“生日宴都安排好了吗?”
她这次回日本,正是为了他的十五岁生日宴会。
“都已经安排好了,”他眉梢轻挑,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很快就能将一切处理干净。”
她微微颔首,向前走了两步之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重新向后退了回来,祖母绿耳坠在碎光里晃动着,她掀起眼帘,目光沿着儿子眉骨上挑的弧度下移,最终对上了他的视线,“看来你赌输了,那小姑娘还是不喜欢你。”
书桌上的《睡美人》剧本被夜风掀动,停留在剧目结局的那一页,他无意识摩挲着泪痣,这个印记此刻灼烧着皮肤,恍若一种无情的提醒。
当初她去和她见面的时候,她就看得出来,那小姑娘不喜欢她的儿子,她对未来与迹部景吾可能的分离没有伤感,没有遗憾,也没有为难。
她只是坚定而面无表情地说,我明白。
迹部景吾笑了笑,可她看不出他的眉眼间有任何欢欣的意思。
“敢赌,就要服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