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的心情同样很糟糕。
那时候她对他谈起害怕的原因,轻描淡写。
[以前在路上碰到有高中生在殴打其他学生,我上去本来想帮忙来着,然后就被打了一顿,正好那天在下雨,所以不喜欢。]
可那些伤一道道都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些话里省略的重点才是本应让人最难忘记的。
然而,尽管受过了那样的伤,她还是在看到他被伤害的时候站了出来,仿佛从没经历过那些一般坚定地说。
她没有做错,他不需要向伤害他的人道歉。
对他来说知道她害怕雷雨天并不是什么难事,非要强行扯关系的话,他和她应该算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只需要稍稍一扭头就能看到她的所有动作。
下雨的时候,她总是会戴上耳机,每次打雷她的身体都会变得僵硬,手指抓着头发趴在桌上强行让自己保持正常。
她自然不会主动说出自己害怕,他也不会去刻意问她是不是害怕雷雨天,只是每到雨天的时候,他会多看她几眼,主动去把那些本应该轮到她做的工作揽到自己手里来。
因为身边有她,所以他也讨厌夏天里那一场场出乎意料的阵雨。
雨滴拍打着玻璃窗和房顶,天空低沉,大地像糖一般融化了,变成一片片破碎的镜面,阴郁的闷热惹人心烦,他转头看着教室外仿佛在倒流的白色雨线,身边的空座位上瘫着几本书,还没盖上的笔帽滚到了桌角。
粉笔与黑板相互摩擦,散出沉闷的声响,任课老师口中说出的话语像是湿透的泥泞,他搭在笔记本纸页上的鼻尖在手下晕出黑色的云,自穹顶轰响的雷鸣将他从出神中惊醒。
她亲口对他说,她不喜欢他。
所以应该懂得分寸,知道边界,明白进退。
可那些雨水在玻璃窗上分流,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地心引力,不讲道理地流向它心知肚明的尽头。
站起身在老师诧异的目光下走出教室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坠入爱河这个词组的重点并不是爱河,而是坠落的过程。
那是一种清醒的、无法抑制的失控,一种违背本性的对自我主体地位的放弃。
于是他踩碎了操场的水坑,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找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在体育器材室外的墙角看到了如同凋落花朵一般的她。
那场雨对一无所有的她来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暴力。
满地淌着的,是她隐晦的暗疾。
可当他叫出她的名字,看到她和雨水纠缠不清、被揉碎的瞳孔时,他沉默着任由自己沉到春天消失后的海里。
像玻璃窗上的雨流流向引力的源头。
他将校服外套盖在她的头上,遮挡住那些她不喜欢被人看到的脆弱,伸手隔着衣服捂住了她的耳朵,直到她靠在他的怀里用碎落的雨水刻满了肋骨。
那些雨线不打招呼便落下来的那刻,其实也没给他留下选择的机会。
又或许,这就是他的选择。
癫狂无尽的雨幕中,他在她耳边说,雪之下,听我的声音。
而失重朦胧的声音消融在雨里。
“手冢……”
那是从躺在病床上始终没有醒过来的雪之下满月口中说出的模糊单词,坐在床边的幸村触碰着她额头的手指僵了一瞬。
少年的眸子沉暗着往下坠了坠。
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呢。
梦里……他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