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桀骜,不服输,喜欢掀翻烛火点别人的暮色。
她摇了摇头。
“他们比你年长,比你丑陋,比你卑劣,比你贪婪,比你虚伪,带着烟和酒的臭味,虚情假意,巧言令色,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毫无趣味可言。”
“那为什么?”
“正因如此。”
那天她抱着花离开的背影他看了许久,直至房屋尽头转角那片沉默不语的黑暗将她吞噬殆尽,封进层层叠叠的坟墓里。
他在回程的路上凝望着车窗中倒退的晚霞,视线的恍惚让它更绚烂,带来错位的幻觉,可无论怎么回忆,她的影子总是残缺。
他靠在车窗的玻璃上问道,“我会和她结婚吗?”
从母亲口中没有听到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她只是转头看着他,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不一定,你可以选择她,也可以选择别人,或许身份和责任会让你选择的范围小一些,但我希望在这个范围里你有绝对自由,你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考虑这件事也可以。”
天边的云翻卷着,背景是燃烧的荒芜。
“你喜欢她吗?”母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终于离开了冰冷的玻璃,低头瞥到卡在纽扣缝里的断发。
她不够矜持,不够文静,不够温柔,甚至都不会笑。
“她不是个优雅美丽的淑女。”
而是一道难解的谜题。
再来到那幢令人不快的宅院是在半个月之后,这半个月里刚回国的他跟着母亲见了许多富商政要,京都的枯枝抽了新芽,庭院一边接纳枯萎,一边拥抱新生,和池中吹泡的鱼一起奏鸣自然轮回的序曲。
她坐在檐下缘侧,拄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枯山水,阳光慵懒的洒在她的发间,明明没有风,可光影在他眼里已经碎了几千片。
她转头看向他,将受伤的手臂藏在了身后,
宇宙正在流动,在她的眼睛和他之间。
“你是本大爷见到的第一个联姻对象。”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像躺在坏了的表壳里。
“现在也是最后一个。”
他的谜题疏离而孤寂,直到掠来的风拂动沙沙树影,晃动了她眸底的光彩,只是那光彩像是在说脏话。
随后,她也确实开口骂了他一句。
“……白痴。”
迹部景吾从陌生的床榻上醒来的时候是在凌晨三点,他不太习惯这种传统和式的生活,窗外透进的冷调月光铺在地板和他的身前,他用胳膊撑着坐起身,扭头并没有看到雪之下的身影。
他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正看到雪之下坐在门口抬头看月亮。
他在她身边坐下,不经意瞥到她手心中握着两块一模一样的腕表。
今天是个满月夜,月亮垂得很低,肉眼便能看清白玉盘上的斑痕沟壑。
“睡不着吗?”
刚睡醒的声音发哑,低沉,闷闷的如同情人的呢喃。
“我时常在想,他们相遇在满月夜,相爱在满月夜,结合在满月夜,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满月就好了。”
“如果那天不是满月,他们在黑暗中就看不到对方的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伸手用指掌挡住了明月,月光却还是漏过了她的指缝,如水倾泄在眉间。
“这是他们的满月。”
寒灯冷剔,水沉明月,他只是看着她,没有问出口的话一次又一次地沉没。
它就在天上,冷三更残夜,照离合万变。
再照空床。
他想问的是……
你有没有哪一刻想过,我们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一辈子算了。
可他明知道,清醒过后,他会和她说出同样的答案。
I do not nor I cannot love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