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
坐在窗边的少年听到了身后护士的声音,却还是等了片刻,直到窗外那棵树上停留的麻雀腾空飞走,他才收回了目光,回头看向站在病房门边的护士。
她的怀中抱着一束蓝色与紫色相互交融在一起的矢车菊,他的目光在那束花上下停留了许久,护士将花束放在了他病床边的床头柜上,边帮他整理边说道,“这是一位小姑娘放在楼下说送给你的,我帮你放在这里。”
“小姑娘?”他有些对不上号,在这里治疗的事情除了家人、老师和网球队的队友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是啊,那个小姑娘长相很特别,有点像外国人,”护士说着,整理好病房之后看向他笑着说道,“一个小时之后会进行血液检查,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幸村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护士,“她长什么样子?”
“嗯?”护士望向天花板回忆道,“她的头发是很淡的金色,眼睛是很淡的蓝色,个子还挺高的,其他的也没有记得太清楚。”
他从窗边的椅子上站起了身,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语气显得有些急促,“那她现在还在吗?她有没有说别的?”
“她放下花就走了,没说什么其他的事情,”护士看到他这很少出现的紧张模样,安慰道,“如果她下次再来的话我会让她上来的,你先休息,现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花束。
她还记得他喜欢的颜色,还记得他喜欢的花,可就是不愿意出现在他面前。
他伸出手去碰了碰矢车菊的花瓣。
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呢。
雪之下伸手扫了扫墓碑上的灰尘,将怀中的玫瑰花束放在了墓碑前,随后在墓前坐了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两瓶啤酒和一盒蛋糕放在墓前,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许久,指腹缓缓划过碑上的刻字。
她从没见过这张照片上的人,对她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家里的DV机,还有父亲喝醉酒后的哭诉。
“妈妈,我来看你了。”
摇曳的树影在她身边晃啊晃,挟着远海的潮湿和自由的音信,她抬头看着纷纷洋洋的乱红掠过眼前,和照片上女子一模一样的淡色发丝缠成结,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风声,最后扬起了嘴角。
“我最近过得很好,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五月的测试又考了第一名,老师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可以获得升学高中部的保送名额,啊……我还给你带了你喜欢的橙子蛋糕和啤酒,那家的橙子蛋糕超级难买,我排队排了一个半小时才买到,一会儿我要和你一起分掉。”
“最近我都在跟着网球部的比赛拍照,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吧,我邻座同学是网球部的部长,有个一年级的小朋友还蛮有趣的,就是有时候感觉很欠揍,还有啊,再怎么说十岁开始谈恋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真是的……到底谁家孩子的妈妈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十岁就谈恋爱啊,有那个空我就去环游世界好好拍摄了。”
“啊,对了对了,昨天身体检查量身高的时候已经到168了,去年还是164来着,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两个的基因,这几年一直在长个子,买的衣服也很快就要换掉,反正我是不希望再接着长了,妈妈,我要分蛋糕了哦,酒就等我再长大一点再陪你喝。”
天顶的光洒满了地面,薄云轻盈白净,地母拥吻清风,嫩绿的草连成漂泊的浪,她用塑料刀切开了鲜亮的橙子蛋糕。
“还有……父亲也挺好的,不用为他担心。”
上一次回到这片自己长大的土地是在新年,那时候的陵园堆了厚厚的一层雪,她一步一个脚印陷下去,将她最喜欢的玫瑰花放在墓前,殷红的玫瑰花瓣落在白雪上,她呼出的气在空中凝固。
所有人都在欢度新年,参拜神明,只有她在和鬼魂团聚。
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她走了太久,熟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东南西北。
或许是心里装的东西在作祟,她坐着公交车去了以前常去的运动公园,过去幸村和真田在休息日的时候会来这里打球,他们两个对练,她就在旁边帮他们记分,输的人就请她吃最喜欢的冰泡芙。
反正他们两个胜胜负负,只有她永远受益。
网球,球拍,地面三者彼此相互碰撞的声音或响亮或沉闷,隐约间还夹杂着人的吵闹声,她神使鬼差般走了过去,原本听不清的话语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听说幸村生病了啊?他还能参加神奈川都大会吗?”
“应该问他还能再上网球场打比赛吗?”
“哈哈哈哈哈哈,王者立海,没了神之子该怎么办啊?”
“真是神之子的话,神怎么舍得让他一病不起,连地区预赛都打不了呢?”
在毫不掩饰的放键笑声中,也有人愤怒的吼声。
“你说什么?!你这混蛋!!”
“赤也!住手!”
雪之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网球场里被几个人拉住的黑发少年,那几个人她之前在柿之木中学那儿见过,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队员,今天真田却没在里面。
那个用蹩脚英文向她问路的卷毛小子叫切原赤也,此刻显然是想冲上去把对面的人揍一顿,她很欣赏他这种勇气和冲劲,可惜运动员打架要被禁赛,所以旁边那几位三年级生的理智与冷静也让人很欣慰。
麻烦死了,早知道就不要因为什么突发奇想跑来运动公园了。
她本来不想在妈妈身边惹事的,不然妈妈不就全知道她在骗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