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真田弦一郎有记忆开始,他和雪之下满月就在一起了。
据他的母亲说,幼儿园开学的第一天他被同班同学抢了玩具,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的母亲在教室外看到他那副模样笑得前仰后合,直到一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走上前来拦在了他的身前,叉着腰愤愤地为他打抱不平。
“喂!把他的东西还给他!抢别人东西是不对的!”她说话的声音糯叽叽的,像一块甜甜的奶糖,连生气的语气都只让人觉得可爱。
“就不给!就不给!”那群小孩子冲她做着鬼脸,气得她直跺脚,三两步冲上前去从他们手中抢回了他的玩具小火车,重新伸手扔到了他的怀里。
他才刚刚高兴了一瞬间,就听她用软乎乎的声音说道,“你不会还手吗?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样真丢人。”
他哭得更厉害了,教室外他的母亲笑得也更开心了。
印象中雪之下的父亲和他的祖父似乎很熟悉,那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叔叔,只是和雪之下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
他带着她到家里来作客,最高兴的是他的爷爷,拉着她的手非要教她挥竹剑,看着电视里的跆拳道比赛教她怎么踢腿。
以至于在小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这个亲孙子在家里才是地位最低的那一个,甚至打也打不过她。
雪之下的父亲总是很忙,他会把雪之下送到真田家拜托他们帮忙照顾,那时候她还是小小的一只,一见他就笑嘻嘻地喊他“哥哥”,在他练习书法的时候拿着胶片相机在他身边捣乱,拉着他上树掏鸟窝下池塘捞鱼,就没有什么坏事是她没干过的。
当然,干完这些事情之后他们两人都被揪着耳朵拉到爷爷面前跪着。
每到那时候,他们两个就趁着爷爷背身时互相瞪眼,彼此都觉得是对方害了自己。
四岁时他去了一家青少年网球俱乐部,网球俱乐部旁边是跆拳道馆,每次下课之后她都会跑到网球场外冲他挥胳膊打招呼,响亮又甜腻的“弦一郎哥哥加油”总让他成为整个球场的焦点,他涨红了脸拼命压低帽檐,不想让大家看清他的脸。
但和他在同一个网球俱乐部的幸村精市从来不会这样。
在雪之下和幸村熟悉起来之后,她也会在网球场外喊“精市哥哥加油”,幸村会停下手上挥拍的动作笑着对她挥手,用温和的语调回应她,“今天练习也要加油哦,满月。”
那个场面让他有些不爽。
平心而论,他承认幸村的性格确实比他更讨女孩子喜欢,但当他看到她叫幸村“精市哥哥”就是不爽。
“哥哥”这个称呼,在他的潜意识里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事况越来越严重,直到他发现某天雪之下单单只给幸村加油却没有叫他的名字,他当天晚上回家什么都没吃,把头埋进被子里一言不发,母亲找到他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眼睛红得厉害,边哭边一抽一抽地对母亲说,满月不要他了。
母亲笑得差点儿岔了气。
然后他就被母亲以“男子汉要自己解决问题”的名义扔到了雪之下的家门口。
他红着眼眶找到了正在跳绳的雪之下,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哭了,但她扔下了手里的跳绳,跑到他面前碰了碰他的脸,气鼓鼓地对他说。
“弦一郎哥哥,谁欺负你了?我去替你收拾他!”
她一句话就把他哄好了,到最后也什么都没问出口,回家还被母亲嘲笑没出息,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
他红着脸说自己要去练书法,转身落荒而逃。
在神奈川第一小学读书的第一天,爷爷把他们两个叫到跟前,然后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郑重地、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弦一郎,你是哥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妹妹。
这句话直到今天他都深深地刻在心里。
她喜欢笑,喜欢走路的时候蹦蹦跳跳,换牙的时候牙疼还总是撒娇说要吃蛋糕,下雨的时候调皮地踩水坑往他身上溅水,下雪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伸手往他衣服里面塞雪球,时不时拿相机拍他的丑照。
被她气到的时候他也真的恨得牙痒痒,但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晃着他的手认错时他又只能败下阵来。
而保护这件事情,他一直觉得是她保护的更多。
因为在网球部打败许多高年级的前辈而被批评“不够尊重前辈”,她就拿起草坪上的水管泼了他们一身,一边泼一边说这是在帮他们除臭。
因为在街头网球场打得对面输了个颜面扫地,对方气急了朝着他的后背打球,她就抢过他手中的球拍当剑劈开了那颗网球,恶狠狠地说再敢打来就劈开他的脑袋。
因为在比赛里输了意料之外的对手而被冷嘲热讽,她一把推开挡着他的人,将他护在了身后,盯着面前的人,说他们再敢讲一句就揍得他们亲妈都不认识。
六年级的夏天,那场JR大会他输给了幸村,赛后惨败给了手冢,一天两场失败让他的心情很糟糕,连话都不想说,她抱着他的水杯跟在他身后,歪头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轻声问道,“嗯……累吗?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你不会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