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们以为就要顶着这难看的辫子,穿着这长袍马褂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的时候,夏王出现了。
他说他要推翻清廷,要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建造一个新的国家。
也许是为了心中的那点不甘,幕僚选择追随。刚开始,他想就算失败了,他也要束汉人发髻,着汉家衣裳去见当年的先辈们。见到他们,也能说一句,“晚辈已尽全力。”
但是夏王真的成功了。
现在他又提出美好理想,要带领他们建设大同社会,众人心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自甲申年至今,山河动荡,民不聊生。不是有人站出来反抗过,有朱姓宗室,有朱明朝臣,也有江南名士。但是他们都失败了。有的死在外敌之手,有的死在自己人手里。
有江南来的幕僚忽然想起起当初江北少年夏完淳的《南仙吕》。
“想那日束发从军,想那日霜角辕门,想那日挟剑惊风,想那日横槊凌云。帐前旗,腰后印,桃花马,衣柳叶,惊穿胡阵。”
幕僚忽地落泪。
那十七岁的少年面对已经投降的洪承畴的劝降,轻蔑一笑,假装不知其身份,高声讽刺。洪承畴无言以对,终是示意狱卒将那长身玉立的少年押下去。
若江南大地有灵,能否感知他在那些年迎接了无数志士的英魂?
幕僚深深地拜了下去。
夏公,陈公,你们看见了吗?上天没有抛弃我们,汉家风骨不绝于世。
纵使一时黯淡如萤火,也终有舍生忘死之人将其传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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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战俘中,杀了罪大恶极的,还有一批就是没有欺压过百姓的,看起来良心未泯的那种。贺氏内部觉得他们还有救,还可以改造过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隔壁“憨厚”的孙叔叔出马了,他拎着一个勺子,给被俘清军分了点好的。看着清军狼吞虎咽的样子,他适当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你们可都是朝廷的军队,怎么连点吃相都没有?”
早就安排进去的探子抱怨了一句,“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吃相啊!”
孙叔叔再惊讶一下:“你们不是朝廷的军队吗?怎么会连吃的都没有?”
话说到这里,老油条可能已经听出味儿了,可总会有一些小孩子忿忿不平。孙叔叔的面前“恰好”就有这么一个。
“朝廷的军队,那也分人啊!我们又不是亲娘养的,没人管我们啊!”
孙叔叔一脸心疼,把勺子递过去,“你这孩子,还是个娃娃呢!来来来,再给你盛点,多吃点,还长身体呢!”
少年接过,给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伙伴儿分了点。
孙叔叔一脸高深莫测,“看来你们这朝廷的军队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我们这些反贼呢!我们可没有饿着肚子上战场的时候!”
清军可疑地沉默了。
孙叔叔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当天便没有多说,分了饭就离开了。只留下一群战俘在原地思维发散。孙叔叔认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一句威逼劝降的话都没有——清军吃的就是没有他们贺氏好,还不能说吗?
这件事算是在清军战俘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根刺,会越来越深。
终有一天,他们会忍不住拔了这根刺。
普通战俘还好些,这一次贺氏抓了恭亲王,有些难办。贺氏内部有人提议拿恭亲王与清廷交换些钱财,也有人提议直接处死,以告慰死在清军手上的无辜百姓。
众人争成一团。
胤礽坐在上首沉思,他想起了很多事。
入关后,睿亲王多尔衮以朝廷的名义发出两道谕旨。
第一道谕旨明确说:“本朝江山取自流寇,非取于明,且为明报君父之仇,自古取天下之正,未有如此者!”
在幼年顺治帝的《登极诏》中,多尔衮又颁发第二道谕旨说:“前朝宗室首倡投诚、先来投顺、赴京朝见者,仍给禄养,以昭朝廷兴继之意。”
然后,多尔衮以假冒太子之罪,杀了崇祯帝的皇太子朱慈烺。
顺治三年,朝廷以“私匿印信”为借口,下旨杀死鲁王、荆王、衡王世子等11人;攻陷广州后,不单单制造了广州大屠杀,还杀害了明朝宗室及藩王24人;顺治五年,又掉周王、晋王、德王、潞王等人。
从顺治三年到顺治八年五年间,清朝皇家陆续杀掉明代郡王以上的宗室50多位,而且对他们的家室也全部诛杀。
康熙帝继位后,说:“如朱明宗族改易姓名隐藏逃避者,俱令回籍,各安生理,勿仍前疑惧。”
又在祭拜明朱元璋的陵墓之时,说希望能够找到明朝宗室的后裔,这样子可以给他们授予官职。
然而,已经七十五高龄的定王朱慈炯被发现。哪怕他一生隐姓埋名,没有一句反清言论,也没有被清廷赦免。一家十三口全部被害。
用的还是和当年多尔衮的借口,说其假冒明朝宗室。
至于后来被查明是明朝后裔被封延恩侯的朱之琏,到底是不是朱家的后代,谁又能说得清呢?
《三国演义》中也有类似的故事。
汉献帝不满曹操跋扈,与皇后伏氏、国丈伏完密谋杀曹操。但是被曹操发现,伏后被害,所生二位皇子被鸩杀,伏氏一族族灭。
风水轮流转,曹魏式微,司马氏专权之时,曹芳不满司马师,写下血诏给张皇后之父张缉。司马师发现后,来了一个依样画葫芦,杀害张皇后,废黜曹芳。
有诗云:“当年伏后出宫门,跌足哀号别至尊。司马今朝依此例,天教还报在儿孙。”
天教还报在儿孙……
胤礽抬手制止了帐下众人的争吵,“拖出去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