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动力令人刮目相看。一般情况下哥谭人民都练就了坐在废墟里继续点餐、对着满是弹孔的玻璃继续理发等等处变不惊的特异功能。难怪这间酒吧做成了有名的据点，老板非常人性化，不希望客人们坐在窗户破洞的屋子里就着飕飕的秋风喝酒。

电源却没那么快能修好，不过应急灯亮着，倒是和酒吧原本的昏暗氛围还算适配。淳朴的哥谭混混们又回到卡座，端着五光十色的酒杯畅饮起来，刚刚发生的插曲成了新鲜出炉的话题。

酒保被老板揪过来扫地，那些乱七八糟的玻璃碴清理掉之后，这儿立刻被复原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老大？你的顶头上司是谁？”今天晚上的收获还真不少，火柴马龙似乎是为了压压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掏出火柴盒正要点上。

他不用打火机，现在像他一样还会在身上装盒火柴的人几乎没有。

在前面带路的黑风衣长发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在他的手指捏着火柴棍擦过盒边，橘红的花儿在只有应急灯光勉强视物的昏暗中绽放的那刻，男人回身打了个响指，火柴马龙嘴巴里叼着的东西和手心的火柴盒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帽檐下，已经一片模糊没人能再看清的脸稍稍靠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要抽烟，对肺不好。”

“……”

蝙蝠侠的身体可是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白天扮演花花公子晚上出门当超级侦探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布鲁斯·韦恩为哥谭献身。

哪怕只是二手烟也不尽人意……但说实话，很少有烟酒不沾的黑丨帮混混，能保证不成天磕嗨的已经算得上有所图谋而非池中物。火柴马龙在外面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也许那支被克里变没的烟是某种高科技伪装产品，吸起来对肺没那么大伤害。

他在意抽烟这件事只有一秒钟，事实上克里在刚刚目睹蝙蝠镖飞出后就正经历一阵头脑风暴，琢磨着火柴马龙和自己相处时种种行为的意义——他为什么让自己看见丢蝙蝠镖的动作？想破头他也想不出，一向谨慎多疑的蝙蝠侠在卧底期间竟然能主动和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摊牌。

让“魔法师”这个角色知道“火柴马龙”真的是蝙蝠侠的线人这条消息有什么用意吗？他到底是怎么肯定自己一定会站在他这边帮忙掩盖真相的，他压根不认识自己啊！

……难道刚才帽子掉了，天太黑其他人是看不太清，离得最近的“蝙蝠侠”和“火柴马龙”肯定看清了，他脸上写着“我是好人”四个大字？

现在还演得从善如流的火柴盯住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又摸摸自己的嘴巴，讶于烟和火柴盒在他眼皮底下一起凭空消失了。

“这是什么把戏？你的魔术竟然毫无破绽！”

克里对着火柴马龙惊叹疑惑、毫无破绽的脸，半句疑问都说不出，唇角抽了抽，叹出一句玩笑：“呃，我以为你会先感谢我的温馨提示。”

二人在包厢门前站定，这儿很安静，是酒吧特别的私密空间，周围没有其他人，逼仄的走廊因为断电一片漆黑。一门之隔的地方有一屋子黑丨帮在等着他们，老大等着谈生意，火柴马龙等着收集线索，而克里在这儿劝一个哥谭混混别抽烟。

好吧，这句话怎么听都该含着潜台词的警告和提醒，暗示火柴应该对自己的新老板尊重一些。但克里更多的是下意识觉得蝙蝠侠不该抽烟，并且直接动手把人家的烟和火都收缴了，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火柴盯着他，他突然感觉有股很怪的感觉从脊梁骨蹿过，仿佛一只跑得飞快的蜘蛛钻进衬衫后领口，用它八条腿来回贴着皮肤狂奔。那一秒，好像两位演员在对手戏片段穿过对方的眼睛互相看见了剧本之下的他们。

好在很快火柴就继续演了，那种特别的眼神就像一朵突然点燃又被一口气吹灭的火苗，在他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了。

克里莫名奇妙感受到自己好端端揣在肚子里的心脏开始七上八下——为什么？他乐意帮助蝙蝠侠把卧底继续做下去，他同时也对布鲁斯莫名奇妙的信任感到无比疑惑……但他确定，自己心中还有一种名为“期待”的东西在同一时间缓缓滋生。

那是什么？老天爷，总不能是突然和人看对眼了吧？真见鬼了！怎么回事，他乱成一锅粥的记忆里的确有很多蝙蝠侠，也不是所有蝙蝠侠都和自己关系友善，就算友善，也仅仅只是友善！现在这种诡异的感觉是什么情况，他终于在回家的路上被逼疯了吗？

他无比凝重地放缓呼吸，默念三遍自己是作为一个蝙蝠侠粉丝，因为能配合偶像的任务而感到忐忑激动和期待，谁能不期待呢？这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