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简单的四个字敲下重音,将本就不安宁的心搅得更乱。
“不是。”余叙说着,起身坐在了祝沈延左边的位置上。
祝沈延听见这个答案挑眉看过去,身旁人却只是望向别处。
“比钟情多一点。”
天边隐隐酿出橙红的醉意,让余叙想起某天傍晚,祝沈延把自行车停在老火车站的轨道旁边,拉着他看日落。
祝沈延和他说,要是早一点遇到就好了。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在犹豫,最终也没有告诉那个男生——这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没有早一分钟,没有晚一分钟,在他刚好走到警戒线跟前的时候,一把将他拉了过去。
人的一生总有几个时刻是被理性彻底放逐的。压抑太久的心灵,轻轻松开手,渴望便会从弹簧撕裂的空间里丝丝缕缕挤进来,泛滥成灾。
他们的交互零零散散凑成一天的十二分之一,让余叙记了一年,也许还会记一辈子。
轻缓的声音响在耳边,裹挟着被风缠绕着的远方的嬉闹。嘴角被带得上扬,祝沈延努力想要抑制,强压住从心房涌向喉头的悸动,却越抵抗越无可奈何。这不能怪他,也不能怪余叙,只能怪风,将视野里的一切再次搅得模糊。
祝沈延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想得到的答案已经得到,甚至超出他的预期,至于其中的隐晦与皎洁,那是余叙的心事。
于是操场跑道外的观众台上,两人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藏在身后的手却紧紧交握在一起。
急促的哨响破空而来,分散在操场各个角落的学生们纷纷向旗台靠拢,祝沈延则是和杜苗站在队伍最前面清点器材。
等老师宣布解散后,两人原路返回,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器材室。
文嘉成今天羽毛球打了个痛快,跑过来揽住祝沈延肩膀:“还有五分钟打铃,咱麻溜儿放完去食堂,一周可就这么一次不用跟人抢饭的机会!”
祝沈延深以为然,还器材,跑食堂,打饭,找位置,一气呵成,等下课铃声回荡在食堂中时,几人已经挑了个舒服的角落坐下了。
才出锅的饭菜热气腾腾,文嘉成深吸口气,喟叹出声,餐盘里满满当当,全是刚才央着阿姨多给他抖了半勺的小炒肉。
“不是我说,我们班那游园活动设置得真没意思,搞了个学科知识快问快答,属于是狗路过看见都要捏着鼻子走的程度!”文嘉成嘴里嚼嚼嚼,“你们呢?洪柯点子正,肯定好玩!”
“海龟汤。”祝沈延回他。
文嘉成眼睛一亮:“推理解密我强项啊!等我到时候把你们积分全都赢走!”
“积分有什么用?”
祝沈延没参加过二中的游园会,早上他们讨论的时候还被宋明时喊去办公室了,于是听见问了句。
“能兑换奖品啊。”文嘉成掰着手指头,“就一些文具、玩偶之类的,特殊一点有学校的文创周边,像徽章、吊坠、明信片、书签这些,我去年都换了!”
“阿叙呢?”祝沈延听完看向余叙。
余叙摇了摇头,没等他解释,文嘉成又抢过话头。
“高一那会儿他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基本上啥活动也没参加!”
话都让文嘉成说完了,余叙只好点点头,安静吃饭。
放在以前,他根本没有遇到问题需要向人解释的意识,客体的审视并不会让他在意,他也没有责任去满足别人的探究欲。
但关系转变后,余叙却一反常态开始尝试着去主动与人沟通和交互,只是这动作往往谨小慎微,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让人不易察觉。
社交于他而言出离了对标准模板的拙劣模仿,让他明白,自己可以渴望被理解,也可以偶尔任性。
这变化全然来自于身旁的人。
话题被文嘉成跳脱的思维一带,又从游园会跑到了文科班那位才去植过发的历史老师身上。
这家伙唱美声一般的笑声回荡在食堂角落里,引得路过的人纷纷回首。祝沈延和余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
时间转眼来到周五。
刚吃完午饭,柳云原想叫上班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将桌椅道具搬去场地,可视线围着教室转了一圈,又陷入沉默。
原因无他,经过一上午的折磨,大家桌上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练习册和试卷,哪怕零散着几张干净规整的课桌,它的主人此刻也不在教室。
柳云只好求助般看向祝沈延。
坐在教室后排看卷子的男生接收到信号,心下了然。
祝沈延站起身说:“搬我的吧,我东西都在柜子里,不用收拾。”
“至少需要两张桌子……”柳云竖起两根手指头,期期艾艾。
洪柯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课桌,挠挠头:“不然我把书都扔地上,拿我的?”
“就你那‘危楼’,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还是算了吧。”祝沈延敲敲余叙的课桌,“用我俩的。”
柳云犹豫:“要不等余叙回来了问问他?”
“他去活动室拿顶棚了,等会儿直接去场地,不回教室。”
祝沈延将余叙抽屉里的练习册和本子通通拿出来,连着签字笔一并放进了自己柜子里,拍拍手叫洪柯过来搬桌子。
于是当杜苗抱着物理作业回到班里时,瞧见自己座椅背后那片突兀的空荡荡,来回望了门口的班牌好久。
她将作业发下去,路过饮水机旁边还差点被一个小东西绊了一跤。
杜苗捡起那本笔记本,巴掌大小,模样挺眼熟。
没等她翻开看看是哪个不长心的把笔记本丢在这儿,门口便传来一道熟悉是招呼声——
“苗姐!”
她看过去,文嘉成站在门口挥挥手:“怎么没下去?游园会都开始了!”
“抱作业。”杜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