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荣。
陆景和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名字,随即觉得有些荒谬的可笑。
从前说再多心智不全,也只是字面,不亲眼见到这个年过四十却依旧眼神清澈明亮如稚童的男人,谁也无法表达心中的震撼。
“造孽啊……”
两个字从唇齿间喃喃而出,出口之后陆景和才发现。
对于一向谨慎的他来说,这是很不常见的。
世人都说铁寒山器重罗荣,费尽心思让他延寿,好像那“心智不全”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区区代价,可真的见到这个人,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多荒谬。
这到底是器重,还是忌惮?到底是宠爱,还是憎恨?
一般人连对仇人下毒都要见血封喉,杀人都要一剑穿心,就是求一个痛快。
在无知无觉中失去最基本的心智,给他洗脑,效忠于一个或许是曾经的竞争对手的人,把高手的脸丢到大江南北,让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傻子。
这样的折磨往往是最恶的人都不会使用的,因为每个死在他们手下的人都有最基本的尊严。
刘旭苦笑一声,低声问道:“陆先生,我们门主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瞒您说,铁寒山那不要脸的东西,他、他不得好死!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只是您能救救我们门主吗,或者、或者给他一个痛快也行!刘某甘愿以命相抵对陆先生的冒犯!”
话已至此,刘旭一开始的恐吓和后来的礼貌都已经得到了解释。
这高大结实的汉子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别别别,不用,快起来快起来。”陆景和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扶他。动作太急,腰间的玉佩竖着膈在扶手上,狠狠给了陆景和的腰侧一下子。
“嘶——”
陆景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刘旭被陆景和的痛呼声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想去查看陆景和腰间的伤势,慌忙之间,二人的额头又撞在了一起。
“哎呦——”
这一声是一边的罗荣替他们喊的。
替喊疼还不够,还在自己额头上体他们捂上了,活像是真有什么东西也撞在了他额头上一样。
“门主!”刘旭脸都黑了,沉着脸色发怒。
这汉子老大一块头,本来人就生的严肃,一黑脸更是了不得,把罗荣吓得立刻就老实了。
看着乖乖把手放在身边的椅子扶手上,摆出个大马金刀的坐姿,看上去似乎很能唬人,实际上一看脸就破功了。
这人的眼神完全是飘忽不定的,活脱脱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屁孩儿,正在极力回想大人曾经教过的事情以规范自己的动作。
当然,一般也没人那么胆大包天,敢往他脸上看,光坐姿唬人也就差不多了。
陆景和没养过孩子,但却见识过医院里拿着悲苦绝望,完全拒绝外界交流的孩子,进入游戏这几个月,更见识过普通人家的皮猴子,说实话,不论哪种,他都应付不来。因此,孩子永远是陆先生敬而远之的一个物种。
他见此情景,忍俊不禁,感叹道:“刘堂主真是……辛苦了。”
“害,自己认的主子,当初立誓要为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的,这算什么辛苦,起码不危险也不要命呢。”刘旭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他的神色,却不是这么说的。
陆景和欲言又止,想安慰,却知道只能是徒劳。
“罗门主……在没失忆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陆景和迟疑片刻,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好奇。
刘旭这样的人,不论怎么看都就像是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还是文武双全的文曲星,天生就是要出将入相匡扶一方盛世太平的。
可这样的一个人,却认了罗荣当主子,甚至在人成了痴儿之后还如此尽心尽力,就不得不让陆景和好奇了。
刘旭绝不是那死读书不知变通的人,单看这初见后的一系列手段,陆景和也不信他是单纯的愚忠。
刘旭沉默了一会儿:“那真的是个很无聊的故事,和书铺里卖的各种武侠话本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没有书里的大侠结局幸福美满。陆先生真的要听?”
“当然。”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了一个很俗套的少年天才的故事,也真的没有一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