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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夏邦篇40:致我最爱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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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来,”解重楼说,“从我调过来到现在咱俩共事这么久了,你哪次不是在食堂吃?”

朱若霞默默为他点了个赞:“出身科班就是不一样。”

解重楼是正儿八经警校毕业的,朱若霞不一样,她当初学的是社会工作,后来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方面发展,索性走了公安社招,当初只是想着有个铁饭碗比什么都强,现在倒是早就习惯了缉毒一线的日子。

“什么科班出身,早上五六点起床叠豆腐块跑三公里有什么好的,我倒羡慕你们没课就能出去玩,也不用担心挂科,你是不知道教禁毒法那教授多阴间,一个班挂了一大半,我还补考两回,还好耿童那家伙看不下去拉着我背书,不然我高低毕不了业,”解重楼停下脚步,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原本听得入迷的朱若霞愣了愣,这才回过神:“什么?”

解重楼双手插在兜里,四下看了看,而后低声道:“邢辰的事没那么简单,王老四跑了,老袁也牺牲了,童队那个人你也知道,现在谁都不可信,除了咱们自己。”

朱若霞:“你有话直说。”

“他是想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之后再给那个邢辰重新安排,最好是能直接混到王老四那边去,”解重楼道,“具体的......他没跟我说。我现在也一头雾水。”

朱若霞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解重楼忽然淡淡地开口:“要是长臂猿在就好了,哪儿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看得出来,他还挺排斥邢辰的。

148、

袁知许毕竟已经不是警察了。

当初他执行境外任务,重伤回国——由于公安这边封锁了一切有关于他的消息,为了他能够顺利潜伏,甚至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亡,葬礼办得有模有样。

那会儿二老没法接受儿子的“死”,都含恨而终,双亲去世没多久,任务成功,袁知许的身份得以解锁,这才有了回家的机会。

——“老袁,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有必要听一下......”

当时他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是伤,来看他的人很多,但迟迟不见父母。后来解重楼推门就告诉他,叔叔阿姨都不在了,那会儿朱若霞还一直拦着解重楼,拗不过解重楼想让他“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要知道的”。

不然怎么说袁知许一直对解重楼有点意见呢。

所有人都记得重伤的袁知许在病房里哭得多惨烈,而解重楼在一旁冷眼看着,告诉他——自己没有撒谎,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袁知许心底的结也是这么来的,是觉得自己愧对家人,没能给父母养老送终,觉得是因为自己,父母才会走得那么早。

作为战友,本该好好安慰他的解重楼对此一点表示也没有。耿童那种冰块做的人好歹还专门调班陪了袁知许两天,等确认他真的已经接受事实了才去忙活自己的。

自从那之后袁知许就跟局里提了几次辞职,上头没法做通他的工作,不得已同意了,但是真正要抓的人还是没抓到,任务不算圆满,所以还是需要他暗中配合公安这边的工作,他辞职后公安这边给了他一个线人的身份,然后他便一直为公安效力。

上面的领导也不是没有暗示过如果他想重返一线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但他不愿意。

当时他态度很坚决:“打击毒|品犯罪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你们要我配合工作,我当然一百个愿意。但我是不会回一线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个时候没有人理解他。

现在......

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朱若霞和解重楼并肩走出了医院。

回局里的时候是朱若霞开车,解重楼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前方不断变化的红灯数字:“现在,他倒是真的死了。”

“你不是跟他一直不对付么。”朱若霞开口。

“再不对付也是战友,”解重楼扯了扯安全带,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而后叹了口气,“哪能真盼着他牺牲。”

朱若霞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拐进早高峰末期的车流里:“他应该也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你俩都拧巴,当初你把二老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他是感谢你的,因为我们都想瞒着,只有你不想看着他被耍。”

“我是不是做错了?”解重楼道,“要是我也瞒着,他可能还在一线。”

“他离开一线不是因为这些,”朱若霞宽慰道,“境外任务很危险,他已经和碴子搭上线了,继续留在一线反而不利于他取得碴子的信任。”

解重楼回过神:“嗯,是,当时碴子的生意如日中天,老袁重伤回来,说是碴子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说是他自己主动暴露的。”

他们都知道碴子那样的人对警察的信仰嗤之以鼻,而袁知许主动暴露身份,只会让碴子更加得意忘形,后续袁知许退出一线、假意加入碴子的阵营才会更方便。更何况有了袁知许的前警察身份加持,碴子只会觉得是自己占便宜。

但再蠢的人,早晚也会看出点什么来。

所以耿童他们才不得不去物色下一个能够接过袁知许手中任务的人,继续潜伏在黑暗中。

“你看,其实他根本没有怪过我们,”朱若霞说,“他那种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对自己人开枪。要是真的看你不爽,又怎么会安安分分在这条隐秘战线上呆到最后一刻。”

解重楼道:“我懂,就是......挺不舒服的。”

朱若霞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在心底摇摇头。

刚工作的时候解重楼和耿童,和袁知许是关系多好的铁三角啊。

其实谁也没有看谁不爽,谁也没有觉得谁不行,只是互相陪伴的时间太长了,磨平了年轻时候的那些、刚出社会才会有的温暖。

149、

葬礼。

袁知许的身份很尴尬,他的祭奠仪式没法在局里办,所以只是等法医尸检完缝合之后由家人朋友带去火化。

但他没有家人。

耿童他们又被案子牵绊住了脚步,这一切是局里还念着他之前的贡献,代办的,其实也不过是拉着遗体火化完之后装好骨灰盒,找了块还算看得过去的墓地,埋了。

所谓的葬礼也不风光,因为已经派人埋好了骨灰,局里头也没说要搞什么仪式感,只有耿童在复工之后的某个阴雨天忽然想起,心里过意不去,跟同事们提了一嘴。

但大家都忙,太忙了。

这天去看他的人也少,朱若霞和解重楼处理完了邢辰的谈话后一路开车去墓地,到了地方后才发现过来的不过寥寥几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神色却匆匆。

匆匆来,匆匆走,仿佛这里沉睡的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而是一个陌生人。

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朱若霞站在一旁,跟即将要回去做预审工作的女同事挥手告别,然后转脸去看还在这里逗留的耿童和解重楼。

打火机啪地轻响,耿童给沉睡的人点了一支烟,燃了一会儿掐灭了,平稳地插进一束鲜花里,横着放在墓碑前。

简易的石碑,上面是一张黑白照片,不是穿制服的那张,而是耿童翻遍学生时代的相册之后,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张穿衬衫的证件照。

他半蹲下来,抬手抚摸照片上年轻的面孔:“我都快忘了,原来读书的时候你长这样。”

那张照片好像是零六年拍的,那时候他们毕业,都去照相馆拍了红蓝白三个底的证件照。

“衬衫还是借的我的呢。”解重楼双手环胸站在一边,垂眸笑了笑。

袁知许拍证件照的时候穿着一件圆领的毛衣,结果被告知要有领衬衫,还是解重楼拍完之后当场脱了给他换的。

解重楼也跟着蹲了下来,细细地打量照片上的人:“好看。”

耿童抬眸看一眼解重楼:“这时候倒是念起战友情了。”

解重楼不语,深深地吸了口气,一颗泪珠从眼尾掉下来,砸在了鲜花的叶片上。

他难堪地抬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声音颤抖起来:“我还有话没说完。你凭什么先死啊。”

耿童拍拍他的背,站起身,大概是太压抑了,背过去,往别的地方走了几步,一个人站在树下等着。

他抬头看着轻轻晃动的树叶,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他一直以为他们都还年轻,警校毕业不过是发生在昨天的事,可如今真的送当初的同学离开,他才恍惚地感受到岁月烙刻在心底的痕迹。

原来那些嬉笑打闹的时光,不过都是匆匆一瞬。

他记得曾经的袁知许很活跃,会打篮球,会参加学校组织的辩论赛,会缠着学院里那个最口是心非的教授提前拿期末试题,会在晚上提前叠好豆腐块,然后板板正正地睡在已经铺好的床上,为的就是第二天不早起叠被子。

他还记得解重楼当时好像总是有很多心事,一点也不像现在看上去这么傻缺,而今看来人没变,只是解重楼学会了用傻掩饰难过和压力,袁知许学会了变成一个深沉的大人。

自己呢......

似乎也变了一些。

不止是眼角的纹路。

还有过去的,永远也回不来的放松——踏上缉毒战场之后,每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却也什么都没有变过。

“我好了,”解重楼发泄了一通,眼角红着,却已经平静下来,“我们回去吧。”

“嗯,”耿童和他一起离开,没有回头,“他大概也不想我们这么吵吵闹闹。”

雨幕里,朱若霞没有掺和他们三个的微妙感情,只是跟在解重楼身后,在拐弯的地方微微回眸。

她远远地看着那个安静地伫立在雨中的石碑。

她想:以后还会有人来看你吗?缉毒一线上谁也说不清楚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一步抵达,如果未来耿童和解重楼都不能再来探望你了,还会有谁能够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为缉毒事业献出了生命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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