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愣头青的解重楼和耿童正在所里值夜班,两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做事很青涩,警铃响起的那一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吓了一跳。
“好像有警,我刚没听错吧,”解重楼起身就是一个激灵,“我去,真有警!”
已经穿戴好装备的耿童看他一眼:“谁让你喝旺仔的。”
“不知道啊,哎这不晚上的时候饿了嘛。”
其他有经验的老民警已经呼啦地冲了出去。
解重楼:“我俩咋办?”
“凉拌......炒鸡蛋。”
正当他俩手足无措时,师父骂骂咧咧地从休息室里出来:“还凉拌炒鸡蛋!你俩加起来五百是吧!开车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师父不来就不会出警了?”
解重楼与耿童对视一眼,忙前后脚跑出去开车。
师父坐在副驾驶上嘀咕。
今晚谁又偷喝旺仔了。
解重楼舔了舔唇,默不作声。
几辆警车呼啸而过,停在某家饭馆的楼下,耿童和解重楼当时确实很激动,那是他毕业后的第一个警,虽然被师父骂了,但还是义不容辞,抓人的时候和姓解的一起冲在最前头。
涉事宾馆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耿童手握警棍一脚踹开房门,解重楼冲进去就喊:“不许动!警察!”
门内的世界是纷乱的。
已经自己嗨起来的女人,被吓得慌忙抱头蹲下的男人,还有地上散落的锡箔纸和打火机等犯罪证据。
那一刻解重楼忽然停在了原地。
跟着呼吸一滞的还有耿童。
那是他们大学毕业成为警察后的人生第一课,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吸|毒人员,那样的震撼是完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他们亲眼看着瘾|君子如何抗拒检查,亲眼看着染上毒|瘾的人在地上撒泼打滚。
视觉刺激,心理刺激。
106、
将那两人带回所里后,吸|毒的女子也清醒了大半。耿童和解重楼被师父带着对两人依法进行审问。
解重楼在一边敲笔录,师父主审,耿童在一旁坐着跟审。
那女人说她叫毛艳梅,一九七六年生人,籍贯滇城,十四岁时从家中离开来到夏邦打工,一九九六年与丈夫相识,很快便奉子成婚。婚后她生育了家中老大,零零年时又生下老二老三,家中生活拮据。
“那你为什么要吸|毒。”耿童问。
毛艳梅泣不成声:“是我老乡跟我说那个只是玩玩,不要紧的,然后我就觉得试一下也没关系,没有想到会这样子。”
耿童又道:“其实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也知道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我知道。”
“你这个东西是人家免费给你的,还是要钱?”耿童又问。
毛艳梅抹了把眼泪:“刚开始他说带我玩,带我见世面,不要我的钱。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上瘾了,再开口要的时候他就收钱了,一次比一次贵,家里面不知道我在干这个,我有时候都是拿我老公的钱......”
耿童:“你丈夫没有发现?”
“没有,”毛艳梅哭着说,“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我不能被抓啊警官!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和那些人来往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能去戒毒所,我真的不能去,我家里人会知道的——”
而她的这番言辞并没有换来她想要的结果,她的家属被通知到场,丈夫带着两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站在派出所的接待大厅里,神情茫然,局促地紧紧捏着衣角,两个孩子也不谙世事,小心翼翼地躲在父亲身后。
毛艳梅的丈夫是农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会,也认不得别的字。
解重楼将入戒毒所的知情同意书拿给毛艳梅的丈夫签字时,那男人的手都在抖,签完后又紧紧握着解重楼的手,带着些希冀地问:“小同志,我女人没有犯什么事吧,我可以带她走了吧。”
彼时的解重楼只得公事公办地说:“你老婆吸|毒,她犯法了你知道吗?”
那男人久久没有说话。
时间的大门匆匆关上,再次开启时是二零零八年五月六日的下午三点。
107、
二零零八年五月六日下午三点。
已经进入禁毒大队工作的解重楼和耿童正在戒毒所内走流程提审一名有过数年冰|毒吸食史的惯犯。
管教民警正在针对这些改造人员进行训练,解重楼把手续给对方后便和耿童一起站在戒毒所内的一片空地上等待。
“哎,你看。”解重楼捅了捅耿童胳膊肘。
耿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女人正被管教民警领着往探视室方向走,突兀的是她穿的衣服不是这里的统一管理着装,而是自己的衣服。
解重楼:“没想到啊,居然出来了。”
“以后都别再进来才好,”耿童轻声道,“但不管怎么样,她的档案上有强制戒毒的行政处罚记录,儿女都不能再考公考编了,也不能进入国企单位工作,甚至公安政法类院校都不会录取她的孩子。”
那女人从他们身前走过,下意识看他俩一眼。
那个眼神带着一瞬间认出的感慨,还有一丝尴尬,更多的是空洞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