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华只好主动又提:“崇文馆教你女子不可当政?”
一提起崔大学士,瑾儿才开了口,立刻出言维护:“崔公没有!崔公没有。”
赵月华旁敲侧击,反复询问几次,瑾儿都是一样的态度,要么不说话,要么提起崇文馆和崔天佑才开口,将责任圈揽到自己不懂事上来。宁愿长跪不起,也坚持如常去崇文馆。
赵月华逼着自己心狠,不看跪在地上的瑾儿一眼,毅然决然地离开棋室。却在回卧房前,叫来了公主府典军夏训南,请他务必看好瑾儿。若瑾儿真要跪上半个时辰,就由夏训南站在瑾儿的立场劝他以身体为重。
赵月华对于瑾儿在崇文馆的事,又问过瑾儿的伴读莫念江。莫念江性子大大咧咧,说起瑾儿只知瑾儿在崇文馆好学争上,最得崔公喜爱。
问不出所以然,赵月华劝回了心疼又气愤瑾儿的玥儿。她的眼皮沉得在打架,本想在卧房里休憩片刻,逼着自己不去想瑾儿,但瑾儿的身影始终在赵月华脑子里挥之不去。
直到半个时辰后,赵月华似一下一下数着似的,突然清醒过来,唤沉香来:“瑾儿可回房了?夏典军怎么还没来?”
沉香领命去看一眼棋室情况。随沉香而来的夏训南面色慌张,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赵月华的心上。
“公主,郎君说若您不让他去崇文馆,他便不起。”
赵月华的心无端地痛了起来。
从小看着瑾儿长大的夏训南不比赵月华轻松。
赵月华这次却释然得很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告诉瑾儿,明日若真想去,便去吧。”赵月华越说越小声,却不得不说。
第二日,赵月华难得陪着瑾儿吃早饭。
“瑾儿,这是阿娘亲手做的玉露团。带上去学馆吃吧。”
瑾儿只浅尝一块,就放下筷子。
“多谢阿娘,一块足以。”瑾儿见赵月华要劝他带去学馆,赶忙回绝。
“是不好吃吗?”赵月华下意识伸手再尝一块,尽管在厨房里她就先尝过并无不妥之处。她知瑾儿最爱玉露团,虽后来鲜少缠着她讨要,但当年瑾儿喜欢吃的样子历历在目。
“阿娘手艺不减当年。但师长有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儿不能贪食。”
“可……”赵月华不想在小事同瑾儿起争执,自顾自止住将要劝说的话,温柔地笑道,“那阿娘送你到崇文馆吧。阿娘许久未拜见崔公。”
一路走到门口,侍从照常牵来瑾儿同莫念江的马,赵月华正要招手示意退下时,瑾儿说:“阿娘,您不必相送。儿同莫念江骑马去便好。至于拜见崔公,阿娘不妨在午时来崇文馆。”
不待赵月华回应,瑾儿一点,潇洒上马,带着莫念江离去。
这一刻,赵月华觉得离她的孩子好远。
赵月华的心惴惴不安,每日多匀些时间给瑾儿,瑾儿一直无异样。徐襄瑞需每日为她传来瑾儿的消息,但都并无用处。赵月华唯一庆幸的是,瑾儿自此再未厌弃过弘德馆,也不再因玥儿想入弘德馆而与玥儿争吵。
一入春,曾媓精神头稍好些,她忧心的只有一件事,太子人选。
赵家剩下的即便都是她的子孙,也毕竟是姓赵,曾媓舍不得将她辛苦维系的政权仅过一代就又还了回去。
可曾家有人能接担子吗?没有!
曾媓望着跪在她面前磕头认错的安王曾少川,恨得将手中的陆棋棋子掷到曾少川头上。曾少川不敢躲,任由棋子将他的头额砸伤。
“蠢货!既然要做就要做绝。曾尚德是枚弃子,要么让他不敢说出你的事,要么让他不能说话!可你偏偏任由他生事,现在你指使他杀降民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师无人不知。连日来参你的折子数不胜数。你说!朕是让大理寺审曾尚德还是不审!”
曾少川白白胖胖的脸上全是汗,原本口齿还算伶俐的他结结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姑母,救我。”
四十五岁的他这时迷茫得像个无知的少年一样。
“你身边的人不算少!竟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养他们干什么,浪费口粮。”曾媓被曾少川的束手无策气笑了。
“朕的儿子都不敢在做错事时说这句话,你觉得你亲得过朕的儿子!”曾媓这才彻底失望,“朕百年之后,若真将江山交给你,恐怕要不了两年,皇位就要易主。”
曾媓将请奏曾少川为太子的奏折全部推下去。这是这一年的累积总量,高达百本,这几日却没人敢上奏。
伴随着曾媓的“滚”字,曾少川麻溜地行礼退出。
比起身上背负的人命,曾少川更在乎曾媓的态度,不敢违背。只要曾媓愿意保他,就一定可以。
这就是曾少川的为官之道,为子侄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