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拿魏学士的衣裘。”
曾媓脸上立刻流露出不情愿,提醒道:“集翠裘千金难买,普天之下就这么一件。不知宋公能拿出什么同等价值的东西来。”
“就拿臣这身官袍。”宋言坦荡指到自己身穿的紫袍上。
“这紫袍按规制,每年就可新制两件。”曾媓并不认同宋言的说法。
按律法,官员分九品,官府有七色,见官服便知其地位高低。三品以上的官员着紫袍官服,四品官员穿深绯色,五品为浅绯色,六品则是深绿色,七品是浅绿色,八品变为深青色,九品最后是浅青色。曾媓登基后,新下一道圣旨,在官袍上绣上不同花纹以细分其官职等级。诸如文官绣飞禽,武官则绣走兽。
再细分下来,一品绣仙鹤,二品绣锦鸡,三品绣孔雀,四品到九品图案也是各不相同。
“臣这官袍乃面圣必穿之袍,且有陛下钦赐的鹤御灵芝之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衣裳,而集翠裘不过玩物。臣私以为拿官袍赌集翠裘,前者当更珍贵。”
魏子玉听着宋言高亢洪亮的声音,眼睛一直瞄着宋言的官服。宋言年过六十,须发半白,但毫无老态龙钟之像,一身紫袍显得他精明干练,又不失稳重。魏子玉清楚赌赢了宋言,拿走这官袍,相当于众目睽睽下打宋言的脸,可以好好替自己出一口气。
当曾媓问起魏子玉可愿就此作赌,魏子玉则是欣然接受,脑海中幻想的都是宋言脱下官袍时的落寞神情。
宋言得寸进尺,再要一个承诺:“陛下,集翠裘珍贵无比,但到底只是衣裳。若臣真得此物,请陛下允臣随意处置,免得只能拿回家供着,白费陛下好意。”
“子玉亦想得个恩典,容臣可随意处置宋相官服。”
“罢了罢了。既然你二人铁了心想赌,朕许你们便是。”曾媓摆了摆手,不再理会二人各揣着的心思。
魏子玉兴致勃勃要行先手,骰子回回掷出自己想要的数字,得以一步一步按他的想法走棋。却在最后两枚棋子还需两步走完胜出时,宋言连续两轮掷出数字六,最后一步走晚所有棋子。
败局已定,得意的魏子玉从天堂落到地狱,面色苍白,手握住集翠裘,不肯撒手,正扭扭捏捏地想法子回绝赌注时,宋言直接当着曾媓的面,上手扯下魏子玉的衣裘。
宋言稳稳当当地捧着集翠裘告退后,魏子玉欲哭无泪,掩面伏在曾媓膝下。曾媓苦笑着抚着魏子玉的头发,作出结论:“愿赌服输。”
第二天,宋言将集翠袍赏给家中老仆的消息传到魏子玉耳中,又惹魏子玉不快,非要在曾媓面前说道。
“陛下,宋言竟敢将御赐之物随意赏给下人,这不仅是折辱子玉,而且是糟蹋陛下心意。”魏子玉低声抽泣,泪水滑落,我见犹怜。
曾媓却懒得欣赏美人落泪的场景,呵斥道:“够了!闹得朕心烦。宋言早已禀告,那老仆乃家中侍奉三代人的忠仆,宋言父亲早逝,他已视老仆为父,晚辈孝敬长辈何谈糟蹋。何况,是你非拿集翠裘作赌,赌输赌赢是你的事。现在你要朕为了区区一件衣服问罪朝中重臣吗!”
这话说得狠心,但曾媓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白玛瑙腰带,此物比不上集翠裘,但是由十五枚光洁无纹的白玛瑙组成的腰带也是难得的珍品。
魏子玉只能见好就收,赶紧擦干眼泪,收礼谢恩后,起身为曾媓捏肩捶腿。曾媓享受着魏子玉的服侍,将打赌一事抛之脑后,可魏子玉在心底暗暗记恨起宋言的折辱。
不同于魏子玉的心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天启十年的冬天宁静祥和。
公主府棋室内,赵月华难得同瑾儿下起围棋。赵月华不喜下棋,偏偏瑾儿对棋局越发痴迷,赵月华只好作陪。
赵月华这次愿意应承下瑾儿,正是因为她心情舒畅。毕竟魏子玉吃瘪,将注意力从燕来身上移开,遂了赵月华心意。
自宋言回京,她就在暗中挑起宋言与魏子玉的矛盾。普天之下,只有刚正不阿的宋言敢给魏子玉下马威,还能全身而退。
因弘德馆运行顺利,曾媓起初不顾魏子玉渴求的眼神,想将难得的集翠裘赐给赵月华。赵月华却壮着胆子拒绝:“儿喜红色,不爱翠绿的陪衬之色。此物珍贵,但就是不合儿的眼缘。怕毁了阿娘心意,阿娘不妨寻个可以好好保管此物的人。”
曾媓知晓赵月华心意,便顺水推舟,赐给魏子玉。
果然如赵月华所料,在宫中内应侍女英儿的几句推波助澜下,便引得魏子玉必须在宋言等人招摇过市,惹得宋言不满,继而借衣羞辱魏子玉,使二人结怨。
这下可以过个好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