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心脏的抽噎,低沉而隐秘。
正当众人从暴烈骤然跌落冷清时,一曲清宁的箫声再入,女子缓缓站起。
她起身的动作如曼丽的蛇,猫眼微微压低,带着危险的轻蔑感,看向台下,素手轻抬——
那葱白的指尖点过月光,指腹轻慢按下,观众席的一盏花灯随之点亮。
这花灯洒落一捧柔光,正是弥漫段凌霄身周。
而他沉浸在观看千秋尔这完全陌生的一面,脑中是大喜大悲的酣畅舞蹈,只顾着想灵动而狷野的她。
他没察觉异样,不自主与她对望。
她走了过来。
这时,柔和的箫声磕绊了下。千秋尔蹙眉,但也没回望这失误,好在只一息,箫声再度悠扬续起。
千秋尔走下台阶,来到段凌霄身前,朝他伸出手。
段凌霄愣愣递出手。
她盈盈一笑,牵他来到舞台,而他全程怔然,直到上了台才回神,惊慌地背身面对观众,急切低声:“你在干嘛,千秋...”
她却抬手,手心轻按他肩膀。
“没办法,与台下互动可加分呢。”她牵起他手腕,兀自绕过臂弯转了个圈,“我只能选你啊。”
“帮帮我吧,嗯?”她绕到他身后,弹了弹他的马尾。
段凌霄便充当了这样一个柱子舞伴,在台上冷然站立,任她靠近,远离,围绕,也任自己...渐渐失神。
一曲终时,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脸,面庞愈发趋近——
“结束!”千秋尔欢呼,笑眼弯弯向台下弯腰,又扯他袖口,“来,阿段,一起谢幕。”
少年却猛地甩开她手臂,低喝:“别再随意靠近我!”
言罢,跳下舞台回到观众席,甚至解下佩剑抱在怀中,浑身冷硬的肃杀气。
千秋尔挠挠头,不知他又抽哪门子风,但她谨记自己此刻尚在舞台,便笑容甜美地挥别退场。
...
“呀,原来我的小冤家跳舞这么好呢。”不远处楼阁,莲红色长袍的男子托腮趴在窗前,几缕卷发垂落脸腮,肤如凝脂,眉目艳丽。
裴怜月站在他身侧,双手负后:“此处不宜动手。”
桃伯桃漂亮的眼眸动了动,瘪嘴:“可我要离开这地界了,不知何时才能将她抓回。”
“早晚。”裴怜月难得露出丝笑意,“这次南阵脚解开,你功不可没,虽说没抓住拿地鬼叛徒,但把她赶去了你二哥那里,倒也不错。”
“那三哥摸摸我?”桃伯桃也不看外面舞台了,扭过头,走向他。
裴怜月无奈叹息,白嫩小手向下按了按。
桃伯桃嘻嘻一笑,蹲下身,双手捧脸,狐狸眼盈满水亮的期待笑意。
裴怜月轻抚他发顶,小孩面庞露出老成的愁容,须臾,又恢复素日冷冷拽拽的神情。
“小弟,你做得很好。”他拍拍桃伯桃脑袋。
桃伯桃笑意灿然。
裴怜月徐缓抬眸,凝了眼窗外夜色,倏然,面色一凛,走向窗边:“是他?!”
只见七层高塔上,檐角映月,坐了个潇洒白衣身影,夜风习习中,他白纱幕篱飘动。
“小猫。”鹤商寒支起一条腿,指腹敲打脸腮,“跳得不错。”
“小猫是谁?”旁边的女孩歪头,苹果小脸,大眼眨巴,模样不过是十一二岁。
鹤商寒微笑:“一个常常意外偶遇的朋友。”
女孩静了静,稚嫩的嗓音道:“若是常常,那就不是意外,是缘分。”
鹤商寒敲打脸颊的手指悬停。
蓦然,似有所感,他冷厉而缓慢地一抬眼,凝向连绵屋宇中的某处。
杀气直穿月色而来。
裴怜月退后数步,惊异:“冥界之人怎会在此?”
“谁...?”桃伯桃意欲上前察看,却被裴怜月拦住,二者一同闪身离去。
-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千秋尔正要去更衣处换衣,却在走廊遇见一人。
猛然碰见他,又记起两人前不久约定保持距离,她一时有些怔愣,语气硬邦邦的。
陆歧真原是靠在廊柱上,如画眉眼微垂,略有恹色,闻言,他撩起眼皮。
无论多少次,只要一望见这双眼,就止不住向往,可现在,更多是隐隐触痛的酸涩。
千秋尔垂眸,揪着腰间的流苏。
这件露腰纱裙,起风时,上衣流苏飘曳,划过白皙的肌肤时,有种欲言又止的冷媚。
陆歧真微微一笑,转了下手中玉箫,颇显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
“小千姑娘,近来无恙,某与这舞会主人是朋友,受她所托在此奏乐。”他开口,声线仍是春风温柔。
“所以方才、方才...”千秋尔喉咙发涩,竟有些紧张说不出话。
“嗯。”陆歧真平静望着她,笑意浅浅,“小千姑娘芳姿独绝,能为姑娘这支舞奏乐是某之幸。”
他竟看完全程!
“我...”千秋尔面颊通红,难以想象自己的舞姿尽数落入心仪之人眼中,一紧张,口不择言,“我只是搔首弄姿罢辽。”
“......”
陆歧真有些窘迫的沉默,千秋尔亦然。
而这当头,一个念头穿破灼热混乱的情思,她猛然想到什么,大喊:“陆公子!”
“嗯?”他垂眼望来。
那双眼温柔,沉静,含着淡淡如烟的愁绪。
——怎么都无法与白岚那双冷厉的鹰眸对应。
千秋尔摇摇头,没问出口。
“小安!”走廊尽头传来轻柔一声呼喊。
神态端庄的女子站在长廊尽头,发上珠簪莹润,面容温婉细腻,正盈盈含笑看着他。
陆歧真循声望去,顿时笑弯双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