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宜人的物料拍摄地点选在了平遥巷。
从上次盛娱夜之后,江礼就再没和付宴见过面。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江礼懒懒的快要闭上的眼皮,忽而又露出一条缝。刚才回过去的消息此刻又得到了回复。
付宴:刚要出发去机场,下午平遥巷见。
江礼垂了垂眸,只敲下一个字:好。
旁边的阿善递过来一杯药:“江江姐,把药喝了睡一觉,咱们就到束南了。”
江礼没力气,酝酿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阿善在刚来江礼身边的时候,就听林双芊嘱咐过身边要常备药。一起工作了这么久,她终于知道了林双芊的用意。江礼生病的频率确实要比一般的频繁一些。
盛娱夜过后,江礼在多个城市之间辗转,也是为了更多的机会反复试镜。在半个月前又去到国外参加活动,连续这么久的连轴转,缺少休息,国内外的辗转带来的水土不服,再加上温度的差异,对体质差的江礼来说无非是雪上加霜。
本来是一起转机,但是江礼坐飞机不太能休息好,为了多争取点休息时间,就临时决定开车回平遥。
江礼和付宴的礼服是宜人联合贺清尧和另一个知名设计师一起设计的,周详将礼服的任务拜托给了林双芊。
刚退下去的高烧,所有症状也只是刚刚有所好转,整个人还是很难受。江礼靠在椅背上,浅浅地睡过去。
趴在腿上的手机又振动几下。
再想起。
明明他们那之后再没见过面。可是却好像每天都在见。满满的聊天界面随便翻一下都是有来有回的对话。
还有。
从前从网上查到的滞后的关于他的消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主动地来到她的眼前。
而她终于真实地认识到,并且敢于承认。
江礼和付宴之间,真的不再存在时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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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的第一幕,是鼓乐坊。
江礼没想到的是周详还请到了施为林。
她到的时候,现场还在准备。
付宴正和施为林在聊天。
江礼走过去先是和老师问了个好,然后对上付宴的视线,点了个头。
施为林慈祥地笑了声:“小江儿,前段时间的节目我看了啊,节目里的表现都很好。”他停顿了下,扭过头去看了眼付宴:“你也不错,比小江儿差了一点吧。”
江礼没忍住弯了弯唇。
付宴的眼睛看着江礼在他的身侧坐下,眼神的炙热像是在肯定施为林的话,可江礼没看他。后付宴又看向施为林,故作一副气笑了的样子:“您老每次夸我方式都挺别致呢。”
施为林听了鼻腔里哼了一声:“给你能的。”
拍摄快要开始。
不知道周详是真的研究了他们的过去还是全靠自己撰写的故事。
江礼从换好校服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恍惚。
校服是由宜人自己设计的,和江礼记忆里和平遥巷有关的一切都不相同。
尽管是这样,江礼依旧忍不住诧异,忽然袭来的冷意和因为寒颤竖起的肌肤纹理,都在提醒江礼,回忆从没有因为她刻意的掩埋和不想起就褪去它的颜色。
她等在一边,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纸。
付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江礼看着他的脸,余光瞄到了他身上的校服。鼻子微微地泛酸,江礼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盛夏的束南特别闷热,江礼在门口等的这一会儿,就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江礼接过来擦了一下,那只手里一起捏着的还有一个小风扇,江礼刚想一起捏过,他就收了回去。
眼神还没探过去,付宴的声音先响起:“江好好。”
“嗯?”江礼回得很快,像是下意识的。
付宴忍俊不禁。
付宴的声音哑哑的,轻微的,不太好察觉:“还难受吗?”
江礼啊了一声,看着付宴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付宴在问的是什么:“不难受了。”
付宴说:“嗯,那也不能吹风。热的话也忍一忍吧。还有——”
“江好好,你撒谎了。”
江礼被戳穿,眼睛瞪大了,咬了咬嘴巴内侧的软肉,假装无意识地避开:“你怎么知道?”
付宴都能猜到她要问什么,耐心地等她说完:“我问了阿善了,你硬撑的样子很明显。”
江礼眨眨眼睛,好像在付宴的面前很难掩住任何东西。
好在此刻周详说了各部门准备,拍摄马上开始了。
江礼长舒了一口气。
这场是对江礼来说,其实已经是发生过无数次的事情。
鼓乐坊的练习乐器区有两个地方是面对面的。
在以前,江礼就曾这样坐在古筝前面,一次又一次地抬眼看过对面的付宴,只是从没有人知道这些。
现在,按照周详给的拍摄要求。
他们在小小的空间里,却像是遥遥相望。可是他们对视的一瞬间,江礼想,无论是刻意还是不经意,她还是单方面地还给了青春一个感受。
不知道周详拥有如此敏锐度的人,可不可以也偶尔钝感一次,好让她此刻眼底的泪光也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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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拍摄周期为一周。
分为概念性纪录片和演奏舞台两个。
前几天都是纪录片的拍摄,在故事性的基础上融入了纪实性。在这个阶段里,施为林对他们的训练和监督都是真的。
他们都极其重视这一次舞台的展现,所以在拍摄的同时,施为林对他们的演奏进行了很多细节的设计和改正。
纪录片的最后一幕也放在了这最后一天。
是穿着校服的两人并肩面对打开的礼堂的门。
一束光闪过,镜头转向穿礼服的两人。
补拍完这个镜头,两个人都去化妆间开始改妆。
江礼举起手机:“付宴。”
他转过头,她按下快门。
自江礼习惯记录生活这一点之后,每次的动态都有一个主题。
付宴笑了下:“这次的主题是什么?”
江礼眼珠转了转,一副思考的样子:“嗯......宜人日记。”
“怎么样?”她说完之后自己肯定了一下,然后又问付宴的意见。
两个人估计都没有发现相互之间亲昵的自然与熟稔。
付宴的眉宇间藏不住的纵容与宠溺:“嗯。2.0吧。”
江礼的耳朵泛红了。
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用意。
他们因为宜人合作的第二次。
整个舞台的演奏都是按照演奏会那一次一比一完全复刻的。
从吉他到古筝再到钢琴,从独自演奏到四手联弹。
《琉璃愿》之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出圈,完全倚杖完美的作曲和出色的演奏能力。
全景的录制结束,接下去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演奏都是为了各个特写镜头的补拍。
两个人围在周详旁边回看刚才的拍摄,对一些地方提出改正的意见和要求。
这会儿,只剩下最后一点付宴一个人的镜头。
江礼坐在一旁,那个位置既能看见镜头里的付宴,也能看见在舞台上的付宴。
她的思绪却是从今天渐渐穿越回拍摄的第一天。
在鼓乐坊里一次又一次试探的目光,却发现每次都有回应。她抬眼,付宴就看向这边。
在很久以前,看过无数次的背影。在这一次,化成了每一次的并肩而行,还有,每一幕他走在她身后,自然垂落的目光。
还有现在。
监视器里一步步靠近过来的付宴,视线直勾勾地向前。江礼扭过头,原来那不是向前,是在看她。
那样笑着走过来。
江礼眼热,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生病的症状又反复,她有些想哭。
十几岁的江礼,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