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毒囊。”蔺央喃喃自语道,“竟然真的是死士。”
赵丰反应很快,立刻指挥禁军把群臣隔绝开,组织将百官疏散开,霍缨走上前去,眼看着两边的人流渐渐分散。
蔺央握着那把短刀,刀上一尘不染,但刀身在日光下隐约散发出一丝青黑色的光芒,给人一种阴沉喑哑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单膝跪下请罪:“这把刀是臣的,险些伤到陛下与太子殿下,是臣的过错。”
慕容武受了惊吓,但是慢慢缓了过来,他一抬手,浑浊的眼睛望着蔺央:“……你是?”
“在下是信阳侯府霍缨的弟弟,蔺央。”
慕容武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他和太子对视了一眼,半晌后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么多年了,侯府的五公子从未出现在皇室深宫之中,多年以来,他们几乎都以为侯府最小的孩子便是霍缨。
“平身吧,平身吧……原来是你。”慕容武缓缓道,“这么多年了……已经这么多年了,孩子,这一次多亏了你,带刀进宫古人不对,但这一次,是你护驾有功。”
祭天祭坛之上的圣火依然熊熊燃烧着,赵丰已经安排手下人把刺客纷纷带了下去,眼前这杂乱无章又极其危险的一幕终于画上了句号。
简直荒谬。一旁冷眼旁观的霍缨看见了蔺央那被刀割坏了的袖口,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十多年不闻不问,这个时候人家冲出来拿命救驾,又是有功了?何必呢?
蔺央虽然对皇室的所作所为不敢苟同,但也毕竟知道礼数,一板一眼道:“这是臣应该做的,情急之下,能救下殿下便是万幸。”
这一次的刺客佯装刺杀圣驾,实际上一个两个都是冲着慕容清来的,慕容武倒是没什么威胁,这样一来二去,慕容清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声在慕容武耳边道:“父皇,朝中看来仍然有奸佞。”
而后他看向蔺央,朝他客气地笑了笑:“救驾辛苦了,这位小公子,算我欠你的恩情。”
蔺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客客气气地一躬身,没说什么,这几句话的功夫,群臣基本上已经退避了出去,一群人排在了武门之中,各自等候禁军的核查。
蔺央并不觉得“救驾有功”是什么无上光荣的事,他只是见昭松刺杀的工具是自己的刀,担心此事会牵连霍家和阿姐,这才不得不出手——即使这刀也是霍缨情急之下的“救驾”工具。
但那毕竟不是一回事,倘若没有这种担忧,此时蔺央必定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对不为时代所容的皇室父子的死活他并不关心,哪怕他心中深知这会让家国陷入一时混乱,他也不想插手。
倘若……阿姐不是信阳侯,假如阿姐无官无职,他恐怕也早就不想回来了,民间比所谓的繁华之都要好上千百倍。
远处的禁军在盘查逡巡,一打眼过去仿佛一群骇人的铁衣傀儡,铠甲上泛着冷光,赵丰和旁边一个低眉顺眼的老太监把慕容武扶了起来,往正阳殿走去,霍缨转头问道:“殿下没事吧?”
她作势要扶太子一把,然而慕容清冷冷地摇了摇头,避开了她的手,固执地挺起腰板,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霍缨与蔺央对视了一眼,两人回头看向这场明知没有结果的盘查,神色都有些凝重。
此时,慕容武忽然停了下来,头也不抬道:“阿缨,小蔺公子,你们随我来一趟,朕要嘉奖救驾有功之臣。”
霍缨应了一声,然而蔺央忽然抓住她的手,低声道:“阿姐,我不想去,我……”
霍缨腾出手来,轻轻拨了一下他袖口的衣料,反复检查确认了一下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慢慢拍了拍他的掌心:“别担心,阿姐在呢。”
她其实也不想蔺央留在这深宫重地,宫墙之内总是在阴云笼罩之下,透着一种不似人间的阴森,心中装着九州四方的人很难喜欢这样的地方,蔺央更是很难对此地产生什么感情,可她担心谋划刺杀者还有后续,不放心蔺央独自留在这里。
两人一同追了上去,正阳殿内地龙温暖一场,扑面而来一种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热气,几个白衣宫女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要簇拥着慕容武上去,被慕容武遣退了。
很快,正阳宫中只剩下了霍家姐弟二人与慕容皇室父子二人,君臣此时相望,仿佛天生有一堵隔膜在中间横亘着,寂静无声,但又无法打破。
蔺央分出心神来去打量着皇帝的寝宫,暗红色的墙上挂着一副奇异的挂画,画像上是一个白衣女子,面容十分年轻,寥寥几笔便看得出少女般的花容月貌来。
他不认得这是谁,霍缨其实也不认识,她一直以为这或许是十多年前过世的皇后,宫中以前曾有传闻,说早逝的皇后深受陛下喜爱,是名动京城的美人,与陛下琴瑟和鸣,逝世的消息却被压了下来,但霍缨又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一直没有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