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宴诧异地张了张唇,“好厉害。”
孟逍遥点头,她就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骂她娘“狠心、残忍,抛下丈夫和孩子独自远走。”
清灵君真有眼光,方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又笑了,亮出雪白的牙,“嘿嘿,是吧!”
“我娘说过,人生来就是一个人,走也是一个人,但不用忧心更不用伤心,接受享受才是正解。”
那时候她不懂,追问怎么会是一个人呢?爹爹和我不是都在这里吗?
回忆里面目已经有些模糊的女人蹲在她面前,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让她的手贴上砰砰跳动的胸腔,她说:“这里是一个人。”
诀阳宗就是一面围墙,有翅膀的鸟怎么会甘愿困于墙内。
她是那样肆意潇洒,本来就该翱翔于天际,短暂为一个男人降落只勉强算得上候鸟停歇,总要回到天空。
这些年她越来越觉得,娘就该回到天空。
因为候鸟怎么都不会变成留鸟。
孟逍遥用脚尖踹了踹雪,“本来我娘要带我一起去的,但我爹哭得伤心,我见他可怜才想着陪陪他,转过头娘已经走了。”
于是她跟她爹抱着一起哭,但在听了那些浪迹天涯的故事后,她心里很难不埋下一颗高飞的种子。
也许就是因为她太像娘,所以爹才不敢也不愿让人提起往事。
但孟逍遥始终记着,人都只是一个人。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记,后来因为行事大胆不服管教,渐渐被人称为乖张放浪。
当孟凡辽指着她说:“你是一个女子,女子怎能………”的时候,她摸上心口,才开始懂那句话的意思。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孤独。
爹对她是很好,诀阳宗的师叔叔伯也都对她好,但提起她时却摇头,就连手里的剑也是娘托人给她送回来的。
最开始爹只想让她单修符道。
“没有人会永远在身边,一个人更要好好生活才对,我爹都那么大年纪了,如果还不能明白那么简单的道理……”
脚下的雪被她踹得乱七八糟,她衣摆沾了雪浸湿从鲜红变成暗红。
孟逍遥放低声音,“真是麻烦。”
秋宴心头微动,说不上来是羡慕这样的麻烦,还是为女子的想法动容。
她轻声道:“他只是舍不得。”
“我知道。”孟逍遥拔出剑,红宝石一样美丽的长剑缠绕着一层金色符文,符文流转保护但也禁锢着剑身,“但这把剑没有保护符的话会更美更锋利。”
“我早就下定决心,要做我娘那样的人。”
“如今魔族聚集北境,意图破境南下,往后少不了腥风血雨,我修剑道本想肆意浪迹天涯,但要真让魔族踏平了整个辽云,我还能去哪里,这地方我都没走遍呢,怎么可能先让他们毁了?”
血红的剑刃横挑对准秋宴,“清灵君,你会坐以待毙吗?”
秋宴摇头,“自然不会。”
孟逍遥挑眉,眼神霸气,“为什么?”
其实原因有很多,但说起来麻烦,不说她也能懂,所以秋宴说:“没有为什么。”
孟逍遥收剑,拍着手哈哈大笑,忽地又收了声,只嘴角还保留着上弯的弧度,眸光深沉。
“我跟你一样。”所以不用再劝。
她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眼中更是精光闪烁。
秋宴盯着孟逍遥的脸看了一会儿,须臾视线往下看向自己脚尖。
“好,孟姑娘,我会尽全力让你活着活来。”
她心道,既然你爹娘都还在在世,他们要是知道了你的行踪,定然都等你回去。
孟逍遥皱眉,“这是什么话,那你呢?”
秋宴弯唇浅笑,面色平静,脑海里却是这些年控制不住无数次回闪的画面,族人以身铸剑留她独活的那一晚。
血光冲天,她的手是麻的,刚铸好的剑握在手里温热,她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宴宴,别怕。”
“宴宴,把剑举起来,手臂发力,别抖,孩子,控制不住的话就用尽全身力气握紧剑就好,有我们在,我们会保护你的。”
那些声音弱了下去,最后他们说,“宴宴,好好活下去。”
怎么活?眼睛被飞溅的血液糊住,她看不清。
雪峰下,秋宴跨过被孟逍遥踹乱的雪抬步往前,背过身看不清表情,声音晦涩。
“没有人等我。”
此行除去魔王,平息魔军,哪怕身死,但大仇得报,任务完成。
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