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哥哥对素未谋面的生父没有感情,一直拿钟顺当亲爹待的。
后来母亲不愿再生孩子,钟顺也没有怨言,掏心掏肺地疼他们娘三个。
钟爷爷对钟顺没留下一儿半女是有些遗憾的。郁茜罗忙转了话题,提起在隆兴寺的事,说起了罗源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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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郁茜罗如约带着丫鬟槐米和槐叶乘坐马车赶往隆兴寺。
到了隆兴寺,槐米和槐叶提着大一包小一包的吃食和衣裳,随郁茜罗一起上山。
孟观行在屋内待得闷了,这会儿正坐在凉亭研究一盘棋局,远远听见有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
郁茜罗的声音夹杂其中很明显。
她声如溪泉,泠泠动听,可只有生气或是训斥别人时,嗓音才干脆清澈。平日里说话,尤其是与人撒娇,像是在溪泉中倒了花蜜,粘缠人。
等他回过神来,抬起眼,见她带着两个婢女一路向西而行,头上的金蝶步摇轻轻颤动双翅,栩栩如生。
瞧她去的方向,孟观行眉头微蹙,捏了捏手中的赤玉珠子,低头继续静心思索棋局。
郁茜罗压根就没注意到孟观行,一路直奔罗源焕住处。
罗源焕见她到来,有些意外,“你昨日不是下山了?”
“我还欠你恩情没还呢!”郁茜罗粲然一笑,“我可是言而有信之人,喏,你瞧,这些都是给你带的。”
槐米听说罗源焕帮了小姐很大的忙,待他态度友好,先递上了肉脯。
郁茜罗压低声解释道:“你读书是辛苦事,总吃素也不行。这些肉脯你藏在屋里头,留着慢慢吃,别被人发现了!”
罗源焕犹豫一瞬道:“郁姑娘,你不必给我这些,直接给我工钱就成。”
他不能光靠啃这几块肉干活着,折换成铜板,够他吃许久热乎乎的素斋。
“工钱是工钱,这些是我的谢礼,你别跟我客气!”郁茜罗眉眼含笑,很认真道,“咱们也算‘患难与共’过,你可以拿我当朋友。”
“实话与你说,我日后定要去玉京的,你安心读书,现在我给你解决后顾之忧。倘若你高中,我到了玉京,你再看顾我,如何?”
罗源焕眸中才漾出的几许温情转瞬消失不见,淡然回绝,“郁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
“高中与否不是我能说了算。罗某不想平白欠别人恩情,还请郁姑娘收回这些东西,将该给罗某的工钱算清即可。”
郁茜罗没想到他翻脸比孟观行还快。
她拿出推销衣裳那一套,笑容真诚明朗,“罗公子,你瞧,我和我的丫鬟都是弱女子,这些东西挺沉的,我们带上山不易,你就留下吧。”
“不必了。”
罗源焕坚决推辞,“在下还要抓紧时间温书,请郁姑娘不要耽误在下的时间。”
槐米不满道:“罗公子,你怎么能这样?这些吃食和衣裳是我家小姐特意挑选给你的。”
“就是,这肉脯还是五香味的,我家小姐平日里最爱吃了!”槐叶也跟着补充。
郁茜罗见罗源焕神色愈发难看,忙瞪了两个丫鬟一眼,讪笑一声,又轻叹一口气,神色失落。
“罗公子实在对不住,我是真心想道谢,怕你不收,才那么一说,没想到反而让你不喜,对不住……”
罗源焕见她如此,心生两分愧疚,反思自己刚才过激了。
想想也是,郁家家底不薄,当年安远王前来给郁家撑腰的事,宁阳城许多人都知道。这样一个郁家大小姐怎会算计他呢?
“郁姑娘,在下只是不喜欠人情。”
“我都懂的。”郁茜罗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暗道这罗源焕当真敏感。
“罗公子,你是不知那人让我给他烧洗澡水,我若是完成不了,他说要将我好友的胳膊给砍了。”
“在你看来这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在我这里却是能救命的大事!你既然不喜欢这肉脯,我就带回去,但这些银钱你定要收下。”
罗源焕伸手接了,发现比预想的多很多,兴许不够去玉京的盘缠,但撑到今年年底不成问题。
他思量一瞬,终是没推辞,“多谢。”
郁茜罗笑着摆摆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会。”
罗源焕朝她作了一揖,目送她走远,回过神来才瞧见,她竟还落下一个包裹,他打开来一瞧,竟是四套衣裳。
其中两套是结实的布衣,另外两套却是锦衣,衣料富有光泽,触手细腻。他双手才碰到,立刻触电般收了回来,他怕手上的粗糙茧子会划坏衣料。
这不是现在的他能穿得起的,留下只会是负担。
他低头瞥见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藏蓝布衣,忙提起包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竹林凉亭,也没瞧见那主仆三人的身影。
只瞧见一个着月白长衫的矜贵公子,正坐在凉亭下似是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那男子听见动静,掀眸瞧过来,一张脸生得出尘俊逸,瞧他时,眸色淡然却暗含审视。
罗源焕猜他应该就是使唤郁茜罗的背后之人,他踌躇一瞬,还是开了口,“请问这位公子,刚才有没有瞧见三个姑娘经过这里?”
“没留意。”
孟观行瞥见他手中的包袱,是郁氏绸缎庄的。他鬼使神差开口,“你要还她东西,可以暂留在我这里,我替你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