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朔与熵硕二人先回到龙栖村住处。熵硕听昭朔吩咐,将灵狐草连同花缸搬进了车辇内。
那灵狐魂魄疑惑地问:“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昭朔说道:“回骊歌,带你去见神皇陛下。”
“现在就回骊歌?不是要等我复生之后再回吗?”灵狐问道。
熵硕自然沉默不语,只低着头将那花缸用铁链和长钉牢牢固定在车中。
昭朔耐心解释:“等不及了,昨晚来的那些人你都看到了,那是玮贵妃所生的殊善公主,害你的人都追上门来了,此处是待不得了。”
灵狐魂魄看着身下一圈圈缠紧的铁链,不安地问道:“那为何要将我这花缸锁死在车中,这是要干什么?”
这回熵硕突然看着那灵狐草说道:“你怕什么,一直问个不停。又不要你小命。”
灵狐魂魄暗自撇撇嘴,小崽子忒无礼,忍你多日,待会儿我叫你好看!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两人带着灵狐草,驱车往西,从山间小径穿行,向三生道而去。
昭朔听说过,三生道漫漫千里之遥,东西曲折旋绕,联结着神冥两界。东段倚着偃龙山南部,西段纵穿冥界。
原本回骊歌怎么也不用选如此迂回盘绕,且险象环生的路。但是玮贵妃母族半绕着龙栖镇及偃龙山各处关口都加派了人马,只有西面绕行冥界的三生道,因有深渊阻隔,未加派人马。他们认定了昭朔若从此路走,必然是寻死。
昭朔昨晚问熵硕时,若他犹疑,其实昭朔也是准备另寻办法的。可熵硕并没有为难就答应了,她也就顺势而定了。正好,都说他厉害,单枪匹马往来于敌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此次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得如此传神。
车辇疾驰,因车内上下四周都固定了厚厚的棉被,虽然绵软舒适,却也有些憋闷不透气。因还未行至冥界,熵硕便将车门打开,昭朔即可呼吸到新鲜空气,也可以从车门向外看山景。
熵硕坐于车前,默默地驾着车。
二人一路无话,灵狐魂魄瞅瞅他,又瞅瞅昭朔,窃窃一笑,说道:“你们说说话嘛,这样一味赶路,甚是无聊呢。”
昭朔莫名地看它一眼,“赶路就是这样,有什么好说的。”
灵狐冲熵硕轻轻唤道,“熵硕殿下,你昨晚是不是惹公主不高兴了?”
熵硕回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灵狐草,眸光里眈眈相向,见它没吭声,才又转过头。
昭朔觉得它要作妖,便静静等着它的后话。
果然,熵硕刚转过脸去,灵狐一笑:“其实熵硕殿下并非昨晚才现人身,先前也示现过一次呢。公主可知道?”
熵硕此次虽未回头,神情却冷凝起来,手中缰绳不由攥紧,就怕自己忍不住一转身将它连根薅下来。上次这灵狐草明明自己保证过不说这些事,现在出尔反尔。
这些成精的灵物向来如此,耍无赖没底线,熵硕素知它们秉性,本来就没太当回事。但是挑着这事在口中半遮半掩地卖弄,要说不说的,熵硕素来最烦这样行径。
昭朔对熵硕示现过人身不以为然,熵硕昨晚已经跟自己说过,那次示现人身是去见了王祖父高崎王。昭朔担心的是灵狐难道知道熵硕去见了高崎王。她不动声色,冲灵狐说道:“你别卖关子挑事,他示现了人身,我知道这件事,怎么了?”
灵狐柔声回道:“公主听我一句劝,以后可别再吃那么多烈酒了,我想上前拦,只可惜肉身所限,无法上前阻拦呢。”
昭朔听到此处,神色陡然一滞,只听灵狐魂魄嘻嘻一笑。
熵硕猛地勒停车辇,车身震晃,东西都差点齐齐向前冲出去。灵狐草枝叶摇颤,冲熵硕娇嗔道:“干嘛突然停车,快吓死了我!”
昭朔幸而是抓住了车内把手稳住了身子,只见熵硕甩手扔了缰绳,转过身用手中鞭子指着灵狐草喝道:“你少拿这事招来逗去拿捏我!我还怕你?”
灵狐草巧笑嫣然,“好,那我不逗了,你自己说。”
昭朔不耐烦道:“究竟什么事!给我在这儿打哑谜?”
谁想熵硕突然对她说道:“我错了。”
昭朔又是一怔,只见熵硕定定地望着自己,满眼里尽是委屈憋闷,和发也发不出来的恼火儿。
虚境中众花灵一阵禁不住的哄笑,灵狐魂魄也是掩面,强忍着笑意。
“什么你就错了,你又干了什么?!”昭朔怕他又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来。
熵硕看看她,又看向别处,被她目光逼得焦灼,但其他事还好,这事他真的分辨不出轻重,不敢说,也不知如何说。
昭朔转首问灵狐魂魄:“看样子你知道,你说!”
灵狐瞧着昭朔神情,忙正色缓和气氛道:“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许多人都有个酒后失态,公主那晚着实喝多了,公主……脱了衣裳给熵硕看胸口的伤疤来着……”
灵狐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眼瞧着昭朔气得眼睛都闭上了。
果然,看来那晚她喝多后又做了出格的事。昭朔已经脑补出很多场景来,她非常清楚自己这一点。那还是许久之前,有一回她与殊善置气,父皇一味偏袒殊善,气得她喝了好几壶酒,然后脱了裙裳,跳进湖中高歌吟唱还跳舞,被侍卫和侍女好不容易拽回,几乎失了体面。从那以后她才知道自己酒风是这样,所以从不与人吃酒。
看来龙栖村这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怎么就没想到小狼崽子就是熵硕呀。
灵狐又小心翼翼地说:“公主,别怪我现在才告诉您。公主总是袒护那小狼崽,公主还跟我说,别只知一味告状,要我跟他斗斗法,见见我的长进。我那日说了,必定要吃亏的,所以才到今日,原是不说也罢了,可不说,又觉着对不起公主对我的好……”
“好,不用再说了。”昭朔冲它摆摆手,手掌隔空一使力,灵狐被摄控,顿时没了神识和声息。
众花灵忙低声道:“我等也从未见过公主喝那么多酒,以后一定提醒公主。”
昭朔抬眼看向熵硕,熵硕垂着脸,一言不发。
“是它说的那样?”昭朔问。
熵硕点点头,又摇摇头,“没脱……就是打开了前襟。”
“那你看到了什么?”昭朔又问。
“箭伤。”熵硕说道,可那箭伤就在胸口,他不敢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