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箭矢扔回箭筒中,扯过被子,闭上眼睛。
可是睡不着,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企图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就这么躺了许久,渐渐困了,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身后有了动静,继而腰胯压上一份重量,接触面约莫两只小爪子那么大,重量约莫小狼崽一半。
她眼帘微抬,果然觑见夜色中,小狼崽上半身踩在她身上,正偏头看她。
见她没动静,便躬身一跃,跳进她和床围之间的空档。
她忙闭上眼睛。小狼崽倒是很乖,只是轻轻挨在她怀中卧下,还轻轻叹了口气,没多久就睡了……
她重又睁开眼睛,瞧着他乖顺模样,可能只是想挨着自己睡吧。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要不就让他在这儿睡吧。可能只是黏人吧。
怎么会这么黏人?
可能也有灵宠属性吧。
别抱……别抱就行了。
再可爱都不能抱了,以前是因为不知道才抱的。现在再抱,真得说不清了。
唉……她内心哀嚎,戒酒.色容易,戒小狼崽难啊……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太多,昭朔直到夜色由漆黑褪为深蓝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得迟了,阳光晒在脸上时才睁开眼睛,小狼崽却不在身边。
昭朔穿戴好出来,见那灵狐魂魄也睡着,昨晚也是看热闹看多了,现在还不醒。
这一觉醒来,昭朔倒是忽然看开许多事。昨晚并不是熵硕的错,他们二人那样,不过是人之常情,究其源头都是桃花灵惹的事。昨晚睡觉,不是也相安无事吗。
戒不掉小狼崽,就戒不掉吧,多大的事。
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回骊歌。
她去后院寻熵硕,却没见着。
哪儿去了?
她又去两边厢房,也不见他人影。
最后去了厨房,没想到他竟然在厨房里,正掀锅盖翻盆翻碗地找什么,忽然见她站在门口看自己,忙放下手里的物件。
昭朔忽然明了:“你是不是饿了?”
熵硕点了点头,有些局促。
昭朔问他:“你会做吃的?”
熵硕有些难为情,摇了摇头。
昭朔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熵硕看她面色明朗很多,不像昨晚那么生气了,小心地说:“我会去学。”
昭朔一边将锅碗瓢盆尽数收好,一边说道:“大可不必,哪有这样的闲工夫。我是因为以前给自己解闷,才做着玩儿的。”
“我有时间。”熵硕告诉她,“陛下说,我这次差事办好了,以后就不用再带兵出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真这么说?”昭朔问道。
“嗯,”他点头,“出地牢前,派莫常侍来说的。”
昭朔暗忖父皇的意思,突然发现熵硕正看着自己,笑道:“那你就可惜了。”
“不可惜。”他摇头。
“没兵权了,做个小小护卫,还不可惜?”她问。
“我不在乎。”他说。
她笑了笑,收拾好了厨房中的物件,今日之后,这里的东西她就用不着了。
她洗了洗手,说道:“今日醒得迟了,不做了。我带你到镇子上吃早点去。我先去梳洗,你去将灵狐草的花缸搬进厢房,将房门锁好。正屋的门昨晚被你弄坏了,不保险。”
熵硕听她又提昨晚弄坏房门的事,心下不由一紧,默默应声,便按照她吩咐都去做好。
待她梳洗完,他们锁了院门出来。昭朔见他一言不发,默默跟在自己身边,心里突然有些怀念先前,她不明真相,只把他当作小狼崽的日子。那多自在啊。
现在……有点尴尬。
她看了看他,问道:“吃过市肆的早饭吗?”
他摇摇头。
她本是随口没话找话,却见他摇头,有些惊讶,“没吃过?”
熵硕解释,“我小时候在宫中,后来又在晁罔营中。父王跟晁罔打过招呼,不许我离开大营。”
这话不假,即使他长大些后,为了佣金去做客将,也基本都是在营中。
昭朔笑道:“这么听父王的话?”
“不听不行。”他说。
“那若不听呢?”昭朔问。
“父王会派人来抓我回去。”他说。
“抓回去会怎样?”她有些诧异地问道。
“会责罚。”
“他怎么罚你?”她问道。
“打我,或者禁闭数月。”他冷漠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昭朔听着觉得心底发寒,怎么感觉跟她父皇对他的手段差不多。可父皇跟他是君臣,而章都王跟他是父子啊。
昭朔疑惑:“我听晁罔说,你年少时就离开章都了,被晁罔收在军中。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听你父王的。”
不听父王的,父王和母后会起争执,整个章都王宫都会狂风暴雨。
但是这话他没有对昭朔说,沉默片刻,轻笑道:“因为我父王太凶了,晁罔都怕。”
昭朔望着他的笑脸有些失神,真的是极少极少在他脸上看到过笑容吧。
他乖顺的眉目神态中,隐隐掩盖着一股阴郁和狠戾,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容。甚至自从和他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恍若河畔冰开,日出雾散。
“这样笑一笑好,”昭朔扬了扬手指说,“笑起来更好看,没必要总是小心翼翼的。”
熵硕脸颊有些热,望向别处。昭朔看出他脸红了,心底不禁暗笑,又怕他不自在,忍住没将笑意浮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