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战力再高,身后无兵马,一切皆枉然。
他聪明,可以想到拿赤漓逼冥界出兵,即能将章都国撇出来,不被高崎王牵连进去,又能圆了高崎王的借兵之请。但是他心思又单纯,不考虑这背后的利害。也没有干脆横下心来,决然立定志向,欲为某事之决心。
他心智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个重情重义的少年,他只是舍不得牵连父母,舍不得牵连章都国,又不忍心王祖父在嵘王麾下孤军奋战。
一片沉寂,空气几乎都凝滞了,她方才那一连串追问,让他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垂着脸听她数落。
昭朔也看出他这令人奇怪之处,私底下胆子很大,什么事都敢做。而且面对殊善公主的欺辱,敢出手打皇家禁卫。又有着能直接从大军中生擒敌将的战力,据说这本事无人能敌。可是她说他两句,他又乖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任由她呵斥逼问,没有一点反抗,她甚至觉得他有点怕自己。
弄得她有气都不知道怎么发泄了,再说下去像是欺负他似的。
她长叹一声,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好了,我不拍桌子,你放开我。”
他看看她,渐渐松了手劲儿。
她抽出双手,站起身来,满心思虑着往屋中走去。
他也站起身,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你别跟我进来,”昭朔突然说道,指了指他身后空地,“退后,就站在院子里,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想一想之后你要怎么做。”
熵硕停住了脚步,映在夜色中的身影有些孤独。
“我让你给我站好!趁着夜风清凉,你冷静想清楚,再来跟我说。”昭朔正色道,“想不清楚,你就一直站着。”
他听她这样说,沉默中隐隐几分不情愿,但还是乖乖正了正身,端然而立。
昭朔素来是个恼火来的快,又容易心软的人。然而此刻终究没可怜他,转身进了屋子,重重摔上门,让他自己在外面罚站。
她坐在桌边,扶额暗忖。想起在骊歌时,父皇跟她说要将熵硕赏赐给她的事。熵硕是殊善公主看上的人,父皇此举很是反常。但是她先前没有多想,只道是父皇因为托她千里迢迢来找灵狐,所以想要弥补她。现在想来,父皇那日前后话语似乎都有试探,兴许这次遣熵硕来龙栖村卫护她,也有探测之意。不然怎么会告诉殊善公主和付渊,她就在龙栖村。兴许就是让他们来看看她究竟在干什么。
昭朔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
赤漓……付漓。
她忽然想起被锁在虚境中那个叫付漓的记忆灵体。便打开魂锁将他召唤出来。几日没有为难他了,现在看上去没有那么虚弱了。
她没有直接用控魂术,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受不住晕过去。而是分出曩昔草的一缕灵魄,附在他的身上。强行打开他关于母亲身份的记忆。
“我没见过我母亲,只是听宫人私下说过,我母亲是冥界的赤鸢长公主。”付漓很无奈地告诉她,“其余的,我真的不知道。”
赤鸢长公主,果然如她所料,这灵体果然来自赤漓。
曩昔草突然暗自冲昭朔说道:“公主,此人只有一半的神识和记忆。关于他母亲确实只知道这么多。”
若是将此人和在高崎王手中的赤漓合一,就完整了。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我疑心你认识我,”昭朔看着他说道,“第一次见你,你的眼神分明是早就认识我。还有,曩昔草中有一段被封的记忆,如何打开?”
“那个我打不开。”付漓说着垂下眼帘,“我也并不认得你。”
曩昔草回道:“要打开那段记忆,恐怕要找他元身。公主,此人如今的真身是赤漓的一滴血水,不可再施术了。”
昭朔看他那脸色果然又不好了。这元气太弱了,昭朔皱眉,忙挥手撤下了曩昔草的那缕灵魄,但是也没有重将付漓收回去。
“你先坐在这里休息。”昭朔指了指一把椅子。
他坐下来,目光低垂,很安静,也很懂礼数分寸,并不四处乱看。分身与元身的性情大概是一致的,昭朔感觉他应该是个极温和的人。
她控摄这个分身,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也并没有特别防备。
眼下熵硕这件事才最让她费神。她坐在桌边,扶额闭目,前前后后思忖了一番,一个主意渐渐萌芽,有了雏形。他们能离间,她也能。这个付漓,便是上天送给她的利器。
虽然具体怎么做,还需细细斟酌,但是心意已定,她也顿觉开朗起来。
她站起身,长长舒了一口气。熵硕已经在外面站了大半个时辰,她起身,对付漓说:“等会儿我叫你时,你便出来。”
“好。”付漓抬头,唇角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
昭朔推门出去,见熵硕没有一丝耍滑,还是像刚才那样端端地站着,她心里的气更消下去好些。
她走到他面前问道:“怎么样,想好怎么办了吗?”
他望着她却说:“你不要生气。”
昭朔有些不悦,“你管我生不生气,我问你想到办法了没有。”
他摇了一下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