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硕摇摇头，“他们也没有实证。这流言能起来的缘由，就是当初虚摩和赤漓是同领中路的，我抓住了虚摩，送往了骊歌。赤漓却消失了，他们就是因为这个猜到是我私藏了赤漓。”

高崎王沉声问道：“硕儿，现在除了王祖父，是不是只有赤漓本人知道此事真相？”

“嗯。”熵硕应道。

“虚摩呢，你抓他们两个，他们不是在一起吗？”

“虚摩不知道，当时非常乱，他们两个挨得不是很近，中间隔了不少人马。我是先抓了虚摩，捆了交给士卒，才抓的赤漓。”熵硕回忆着将事情描述了一遍。

高崎王沉默许久，反复思量斟酌，觉得熵硕这个主意虽然冒险，其实还是非常可行的。逼冥界的赤鸢长公主出兵，比求章都国出兵更容易。

只是具体怎么做，还要好好斟酌一番。

“硕儿，既然他们都没有确凿实证，王祖父接下来想这么做，你听听可或不可？”高崎王看向孙子，试探询问。

“嗯，我听着王祖父的话。”

“无论何时，硕儿都不要承认抓了赤漓。就说不知道赤漓何处去了。王祖父对外只宣称是高崎人马抓住了逃路中的赤漓。若真是逼着赤鸢长公主出兵，事成之后我也不准备将赤漓放回去，周旋一段时日再说，免得他回去后真相大白，冥界定会向神皇透露确是你抓了赤漓，神皇昏聩，不识离间之计，说不定真的会办你。若是王祖父此次战死，也将此事交于你表兄黎允，总之，这件事你再勿涉及，高崎这边一力承担，将你摘干净。”高崎王说道。

熵硕没有回应，沉默地望向祖父。

高崎王深知孙儿性子，拍拍他，“别担心王祖父，我年事已高，本就是将死之人，再说自从我心向嵘王，早已与神皇势不两立。硕儿不一样。”

“王祖父别这么说。”熵硕的双眸，映着月色浮起泪光。

“硕儿不难过。”高崎王粗粝的指节抹过熵硕的眼睛，“对了，你刚说你父王也有些怀疑你？”

“嗯，也是听了那些传言，还问我大军回朝前一日我不在军中，是干什么去了？”

高崎王一怔，“你当时干什么去了？”

“就是去看看赤漓，给可信的手下交代些事情，让他们把赤漓送到这行宫来。”熵硕回道。

“你父王为难你了吗？”

“没有，”熵硕说道，“父王就是逼问我几句，想让我自己说出来。”

“你没说吧。”高崎王担心地问道。

“没有，”熵硕摇摇头，“母后当时也在，给我挡住了。”

“那就好，千万别跟你父王说实话，”高崎王松口气，语气有些愤恨，“我也只是想向你父王借些章都的精兵强将，乔装混入高崎兵马，但想来他那个死心眼，确实未必肯借。你父王这个人，堂堂勇武狼王，却活像个蛐蛐儿困于忠义之笼。只知道忠于神皇，全然不看当今神皇之昏聩，沉溺美色，朝歌暮舞，尊宠妖妃，败坏朝纲伦常。你父王不辨善恶，不恤黎民，只知道守着章都国世代效忠神皇的美虚名！”

高崎王看见熵硕只低着头，不敢说话。更是不由心疼这个孙子，好好一个聪明懂事，又天分极高的孩子，却被那章都王压制管教的，孤僻沉默。

都已经成年，问起他话来，还像小孩童一般，动辄摇摇头，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像此刻这样低着头，与他说话口气稍重些，还会掉眼泪，乖得像个奶羔一般。明明是个当狼王的好苗子，却被他父王毁成这样！

这高崎王每每想起章都王，都会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当初还是太子的嵘王，竭力做媒撮合，实在不好回绝。他女儿黎琮肯定不会嫁给那个忠义的石头。对，就是石头，不知变通，还铁石心肠！

高崎王叹道：“硕儿，其实那日见你之后我就后悔了，不该托你去给你父王母后带话的。你这孩子，重情义，心事又重，肯定不会只带个话便袖手旁观。结果……真的将你也牵扯进来。”

“王祖父别这么说，我自己愿意的，我也不怕被牵连。”熵硕说道。反正他这个同族眼中的杂毛异类，既不可能有什么太好的前程，也不会被他父王高看一眼。

高崎王仰头看看天色，估摸了下时辰，跟熵硕说道：“硕儿，王祖父有最后几句话跟你说，你牢牢记在心里。”

“嗯。”熵硕抬眸。

“外祖父这边，儿孙之辈无人能及硕儿半分英武。我此次战事若有不测，族中恐无人能守住高崎国。我若没料错，届时，必会被神皇遣平瀛国雪狼族，或他那妖妃嬉玮母族那群蛇妖驻兵霸占高崎。若你将来无去处，不被神皇或者不被你父王及银狼部族所容，你就来夺回高崎，做这高崎国的狼王。不要怕你父王，你长大了，大可以不受他压制掌控，也无需担忧会损伤高崎玄狼一脉表兄弟的情义。高崎国素来强者为王，没人敢不服你。”

话到此处，感觉明明说是熵硕以后无去处时，可来夺高崎国狼王之位。可最后，高崎王竟然拍拍孙子的肩膀说道：“王祖父将这高崎国托付于你了。有高崎国为后盾，你和你母亲，整个玄狼一族，都不会受欺负。记住了吗？”

熵硕从没有想过这件事，他虽然也为自己筹谋，但不过是些存身之计，至于远大前程，尚且茫然。听高崎王这么说，心里有些怔忪，但此刻也只好应道，“记住了。”

“对了，黎允呢？怎么没见他。”高崎王问道。

“他此刻在我住处，帮我暂时照管些事。我回去后，他便来寻王祖父。”熵硕说着也看看天色，“王祖父，我这就走了，赤漓就在里面，带走他就是。”

“嗯，“高崎王颔首，又语重心长说了一句，”硕儿，你天分高，别被你父王束缚耽误，你该有些野心和高远志向才是。“

“嗯。”熵硕点点头，最后又望了王祖父一眼，许久才说，“王祖父要保重，以后，我带母后去找你。”

“好。”高崎王语气有些哽咽，勉强应道。

高崎王望着这个孙儿离去的背影，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孩子，却如同一直活在夹缝之中，倘或有人能提点扶持一把就好了。可惜，我战事缠身，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