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是想将他们全部献祭。
陈欢酒看着纸上,那逐渐变得歪扭、狂放、飞舞起来的字迹,和愈发疯癫、强烈自毁的内容。
对上了。
秘境中的人,迟早会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人,就会达成失踪的条件,成为祭品。
学院门口的塔钟再次敲响。钟声越过不短的距离,穿透厚重的石壁,传到他们耳中,震耳欲聋。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将书本都归位。
该回去了。
一路上,路灯都没亮。
夜过分安静,没有风吹,没有虫鸣,只有沉甸甸的、压抑的空气。
他们快习惯了,秘境里的场景,大都是这半死不活,灰败的样子。
黑暗中,祝四时伸出手,捏起一个松松的拳。不一会儿,自他的掌心飞出一把萤火,四散开来,翩翩然萦绕着两人。
少女伶俐的眉眼不自觉欣喜地升起,她小心翼翼地触碰,它们却似有意识一般,主动聚拢在她的指尖。
尽管只有些微零星的光亮,漆黑冰冷的夜,却被它们成功驱散了。
他们在不同宿舍楼的岔路口分别。
祝四时望着陈欢酒离去的背影,他好想,好想飞奔过去,抱住她。
是他,他非常需要一个拥抱。
踏实的,温暖的,永远不需要放开,不担心失去的,拥抱。
可是,双腿似被下了十万个沉重咒,他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明天,还能再见吗?他悲哀地想。
......
陈欢酒已经踏入了宿舍楼。
不出所料,走道里也又黑又暗,且静得人心里发毛。
指尖的光团忽而努力变得更亮了一些,它们燃烧自己,为她照亮了晦暗的前路。
它们一直护送她到宿舍门前,最后,没入她的心口,回归成一股和暖的灵力,浸润心脾。
陈欢酒推开宿舍门,迎来一声尖利的惊叫。
是林夜,她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应激不已,任何风吹草动,一不小心就会崩断她的弦。
“别怕,是我。”陈欢酒关上门,谨慎地走向她。
林夜瑟缩在被子围成的小山,躲在床铺一角,只露出一颗脑袋。她彷徨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了许久,眼睛才终于聚焦,看清来人。
被静止的齿轮,重新转动,她这才又能喘上一大口气。可她镇定不下来,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她只会没完没了地哭泣,直到再次用光全部的力气。
她的脸色十分难看,陈欢酒亦然。
四人间的宿舍,住了两个活人,也躺着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是她们,是本该和她们住在一起的室友,是早上失踪的人。
她们已被“献祭”,死后也依然不得安宁,仍要被利用来伤害她们曾经的同学、朋友,增加恐惧,压垮精神!让所有人都沦为祭品!
好一个“物尽其用”的秘境!
她一言不发,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分别扯下了被子与床单,将两具遗体掩盖。
她又回到林夜的身边。
“我没被子了,能不能让我和你一起睡?”她竭力克制自己,不让声音跟着愤怒的躯体一起颤抖。
她也不想吓到林夜。
她要保护她,她至少要保护好林夜。
可林夜只是绝望地看着她。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
她的眼神垂落,不再看陈欢酒了。现状是改变不了的,一点都不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的视线开始飘忽,不经意间轻扫过床铺一侧,那里挂着刻有每个人名字的铭牌。
她干脆整个人都躲进被子,彻底埋葬自己。
陈欢酒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随着林夜的视线,她看见那块铭牌了。规定,又是规定,好,不就是一人一床。
要各自睡、要熄灯、不可以交头接耳、宵禁时间不得离开宿舍。好,都可以,随便。
是规定,就总会有漏洞。
她会将它找到。
很快。
“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都还在这里的,就在这里,在你旁边。”陈欢酒说。
林夜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继续蜷缩着。
陈欢酒躺回自己的床。
真硬、真冷。
她侧过身,面朝林夜的方向,越过那具无法安息的尸体,认真注视着她。
她无法使用术法,那她只有不睡觉了。
她要一直看着她。
林夜的心理状况显然岌岌可危,在这样一个脆弱的深夜,她将被轻而易举地收割。
既然秘境视她们为羔羊。
那她偏要长出尖利的獠牙,以羔羊之身,夺回同伴,咬死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