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小县郡都有自己家的分店,渐渐地,隐庐也没那么一马当先了。
如今还开着,不过是因为自己心里念及父亲的辛苦,一直支钱强撑着。
这么个窟窿,族中人早就不满,说过好几次想要拆了此地,或是卖了,要么建成别的商铺。
赵父听女儿话音,“你是想要这家店?”
赵玲珑点点头,“父亲,与其拖着,还不如让女儿一试。也许还能拯救回来呢。”
赵父和妻子对视一眼,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允了。
“还有,隐庐的管事以后就是我了。那些房契、人契还有账本,您就都交给我吧。”
她要做事,别人休想指手画脚,反正阿耶是赵家的族长,凡事都要他撑腰呢。
赵父自然点头,吩咐长随一声,而后长叹,“你如今已经是崔家妇,若是叫你管事,族中那些人又有得闹了。”
粥多米少,赵家前后那么多人盯着族中产业,一眼都不放,凡是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一波三折来。
赵玲珑却没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一是隐庐生意拖后腿,别人不会看好自己,没准背后还会偷笑。
二嘛,她自有法子将那些人引到他处。
“阿耶,女儿记得咱们族中曾经出过一位进士,对吧?”
听她说起这事儿,赵父想了一下,长叹一声,“是旁支的一位郎君,要论关系,他还要称呼我一声表兄的。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返乡路上染上了时疫,三十年华不到,就去了。”
赵母回忆一番,问道:“是那个红娘子的夫君,对吧?”
胡妈妈回了一声‘是’。
“也是命里没缘。考上进士的人,当个一官半吏,不愁在族里站稳脚跟。这当家的一去,红娘子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奶娃娃寄养在叔伯家,实在可怜。”
赵母是个慈悲心肠,见不得人受苦难,一想到那个可怜孩子,连连摇头。
赵父心间一动,问向一旁的长随,“红娘子的小郎君如今多大了?”
长随道:“回老爷话,那小郎君翻了年刚满十二,名唤秋意。”
十二岁,也是知晓道理人情的年纪了。
赵父点点头,“今日下午,你去后边排房那里看看这孩子。瞧着不错,就带过来给…夫人看看。”
结合前几日的事情,赵母也知道丈夫是什么打算,听他话音一顿,便知是在顾忌玲珑的心思。
迎着双亲小心翼翼的目光,赵玲珑浅浅一笑,“阿娘和阿耶作何这样看着我?那秋意郎君若是个好的,女儿自然不会排斥。爹爹膝下无嗣子,如今定要寻一位品性好的来,将来好给我这个做姐姐的撑腰。”
赵父和赵母呵呵一笑,听她还在打趣,顿时消了顾虑,同时感慨,女儿长大了呀。
*
“阿耶,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青年行色匆匆,满脸焦急,刚一进书房,就惊呼出口。
上座的老者正是赵二叔,看儿子这样不沉稳,谴责道:“做什么样子,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呢,你慌什么?”
青年名端方,举止行为却一点都不君子,此时被父亲责骂也不畏惧,失声道:“父亲,大伯那边将秋意郎君接进府中了。”
秋意郎君是哪个角落里的小人物?
赵二叔不解。
“哎呀,就是咱们族中那位早死进士的遗孤呀。”赵端方提醒道。
“好好的,那边怎么会想起这个零碎来?”赵二叔不悦道。
看父亲还算沉稳,赵端方终于镇定一点,“说是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说起那位进士,夫人觉得那孩子早早地没了爹娘,实在是可怜。然后族长就让管家去接人进府了。”
族中大事,岂是他大房的一言堂?
赵二叔道:“去给几个族叔传话,一个没爹娘依仗的屁娃娃,难不成想翻天?”
正说着,就听外边有人求告,进来的是赵二叔身边的小厮
他先是行了个叉手礼请安,而后道:“回郎主的话,大院子那边着人传了一个消息,说是玲珑女郎接手了家中隐庐的生意。”
隐庐?那么个漏钱窟窿,老大每年都在白白往里填钱,还留在手里做什么?
赵二叔沉了脸色,想到自己这位嫡出长兄近来的一系列举动,越发迷茫了。
大房一家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呀?
赵端方道:“城里传地沸沸扬扬,说是崔家二郎要和玲珑和离。玲珑此时接了隐庐的生意,是不是在糊弄外边那些老百姓?”
毕竟,出嫁的女郎长久呆在娘家,总该有个名头吧。
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父子两个想通以后,不再纠结这一件事情,转而说起族长嗣子的计划。
也无怪他们想不到,换是赵家哪一个都觉得隐庐是个漏风窗户,谁去都一样。
没人会想到,赵玲珑是奔着兴复的目的。
比起隐庐的事情,谁家孩子能成为赵家族长嗣子这一件事,是首要解决的。
就在一片忽视中,赵玲珑顺顺利利地将整个隐庐握在手中。
此时,长街之上,马车刚停。
今日难得是个大晴天,赵玲珑踩着矮脚凳下车时候,不由被晃得眯了下眼睛。
等她站稳以后,才察觉一点异样。
扶着自己的手掌宽大有力,浑不似女子的娇软。
她转首看过去,顿时愣住。
一道劲瘦高挑的身影立在自己身前,玄色衫袍,剑眉斜飞入鬓,长而卷翘的睫羽之下,一双黑瞳沉地似井水,紧紧盯着自己。
赵玲珑只觉自己呼吸一窒。
是崔二郎。
她的…夫君,崔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