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听到声音,云海天此时脾气也上来了,二话不说直接踢开脚边的凳子,“问你话呢?聋了?”
凳子滚到云聆跟前,险些砸到她的脚。她仍旧垂着眸,不出声。
辩解这个词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存在于她的世界,话说多了在父母眼里反而是顶嘴。
于是,她学会了沉默。
不顶嘴,不解释,不应答。
怀里的土豆条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云海天看到了,他指着躺在地上的土豆条又挑刺:“看来是给钱给多了是吧?钱剩不下来?你以为现在赚钱很容易吗?”
云聆没有回答,而是俯身把土豆条捡起来,还没碰到袋子另一只冷白的手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先她一步把土豆条捡起来放在桌上。
云聆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缓慢地把手收回去。
旁边的云海天还在骂骂咧咧,都是惯用语,她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除了听从但总归是没其他反应。
今夜,她却格外抬不起头。
她的手抠着指甲,悄悄往斜后方瞥去。
见身后的人背对着她,这个视线只能看到藏青色的衣服和隐隐约约的侧脸。
触及不到他的内心世界。
云海天还站在远处说教,云聆充其不闻。
“好了,开饭了。你跟她说再多,她也不见得回你几句。”江雨梅热好菜,从厨房端着鸡汤走过来,扫了眼耸拉着脑袋的云聆,阴阳怪气地说。
走过来的时候,还吩咐云聆去把厨房剩下的菜都端上来。
云聆应了一声,径直朝厨房走去。
说实在话,她宁愿多去厨房做事情,也不愿意被云海天指着鼻子骂。
母亲总喜欢说她不爱搭理人,被人说了几句也不乐意。
把话当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不,她刚走进厨房,客厅那边就传来声音:“小迟,来来来,快坐。云聆也真是,平时不爱和我们这些大人说话就算了,同学来了也不请人坐会儿。”
“她啊,小时候被她奶奶养坏了,自私自利得很,还没有在读小学的小曜懂事。”
江雨梅絮絮叨叨地说着,坐在凉椅上的小孩儿也学着母亲说的话。
宿迟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哪有自家父母在外人面前贬低孩子的,饶是他父亲在外也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但他又不好说什么,总归是别人的家事。
他帮得了一次,不可能帮得了一辈子。
况且,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雨梅见他一直紧绷着脸,话也没说半句,止住话茬,开口询问:“小迟是不舒服吗?看你脸色不好。”
话音刚落,站在窗边抽烟的云海天快速把烟头灭掉,急色匆匆地走过来说:“哪来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看?”
见两人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宿迟没答,转头望向一扇门。
云聆手捧着饭甑,站在那扇门的中央,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
她始终是垂着眸,神情淡淡的。
饭甑被她放在八仙桌,她从容地拿着重叠的碗打饭,可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直至把几个空碗都盛好饭,她才轻声说:“我奶奶没有教坏我,她……待我极好。”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她的心弦,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
她一向习惯了隐忍,今日她沉寂的心不止躁动了一次。
或许,她应该勇敢。
云海天一听这话就不乐意,自己的亲生骨肉不和他亲近也就算了,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
“咯噔”一声。
筷子被他扔在桌上,他那双眼睛里的怒火往外冒,音量突然拔高:“她待你好?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
江雨梅也在一旁搭腔:“云聆,你还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还白交那么多罚款。”
每次争吵江雨梅总会提这件事,为了生她被罚了多少多少钱,不得已远离故土来到陌生的城市打拼,从小就让云聆懂事点。
好像只要每次一提这个事情,云聆都觉得很愧疚,不是她的错也会变成她的错。
再简单不过的文字却是她最不愿提及的,仿佛是揪住了她的命脉。
“长辈说话你一直低着头,你们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云海天猛地一拍桌子,不悦地看着站立的云聆。
云聆掌心里的碗颤了颤,滚烫的碗身席卷全身。
她保持镇静,缓慢地举起竹筷夹菜。
她挑了个最近的盘子,也没看清是什么菜,随手就去夹。
没等她放在碗里,另一只筷子就打向她的手背。
力道很重,她手一抖,一根青菜掉在饭桌上。
“长辈客人都没动筷,你永远都学不乖。”
江雨梅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云聆脸色微变,握紧了碗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