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顾星夷气喘吁吁地站在教室门口,随便点了四五个男生去拿班上的军训服装。
全部搬进教室后,他按照尺码依次发下去,说:“衣服拿到了马上去换,晚上六点半操场集合。”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抱怨声。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撕服装包装袋的声音仿佛也在抗拒这一场折磨的安排。
晚上集合时,云聆才看到穿着迷彩服的宿迟姗姗来迟。
他眼睫微垂,歪头整理外套扣子,冷白的手背露出隐约的青筋。
顾星夷走过去问他:“你怎么才来啊?”
宿迟走到自己的班级,扶正帽子,垂眸,语气不详道:“年级主任找我谈了个话。”
看得出来,他不愿多说。
顾星夷哦了一声,转而把他拉到男生第一排当排头兵,“你就站这个位置。”
宿迟语气生硬:“你确定我站这儿?”
他比同龄人高出许多,往那一站,完全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
顾星夷低着头笑:“队形都调好了,你就委屈一下哈。”
还没等对方开口,他就找借口离开了。
云聆在女生中算是高的,站在女生最后一排最后一个。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压低,云聆完全可以听到。
要是有人站立在她的斜前方一定能看到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笑起来像一轮弯月,明亮澄澈。
晚上集合先是校领导在台上讲话,接着就是迎接每个班的教官。
结束时才七点半。
但学校为了明天的军训就没再安排学生上晚自习。
云聆早早地回了寝室,她把身上穿的迷彩服洗了晾在外面。
已经九月初了,悬挂在天上的太阳丝毫没有走的意思,衣服还是晚上洗的,第二天早上就能穿。
次日,早上七点。
操场上,站军姿的所有方队像是几块大石头一样,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和心跳都静止了。
上午快过去一半,太阳也越发毒辣。
汗珠顺着眼睛滴落在锁骨,继而溜进浸湿的短袖。
云聆强忍着刺痛睁大眼睛,恍惚间,她视线模糊,身子也摇摇欲坠,险些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好在身后有一双大手及时扶住她。
宿迟垂眸看见自己随手一扶的人竟然是她,眼底闪过诧异。
紧接着,他大声打报告,教官闻声迅速跑过来问情况。
周围人被这声响一惊,好多双眼睛朝这方向看来。
教官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的云聆,指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扶她过去休息。”
紧接着,转头对其他同学说:“原地休息。”
那处阴凉的地方很大,放了好几个班的水杯和衣裳。
宿迟扶着她坐下后,转头就拿起自己的水杯,拧开喝水,脖颈线条曲美,喉结上下滚动,或许是喝得急,水渍顺着弧线没入身体。
这一举动,引得在树荫下休息的女生看直了眼,但没人上前搭讪。
他的长相是偏清冷那一挂的,眉目冷淡,左眼尾有一颗泪痣,和人相处总是等对方先开口。
云聆觉得有些吵,索性闭上了眼睛。
“你好点没?”出于同学之间互助友爱,宿迟走了过来,背对着太阳,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递给她,“应该是贫血导致的,我刚好带了糖。”
她低声地说:“谢谢。”
手指触碰到对方的掌心,滚烫的热意像火山迸出的星子,烫得她心头一颤。她指腹一抖,糖果倏忽落回掌心。
她微微愣住。
宿迟垂睫,绷直的唇弯起弧度,他弓着身体,视线与云聆平齐,声音散漫:“你抖什么?”
他嘴角扬着笑意,心情愉悦。
转而,他把糖果放在云聆的掌心里。
掌心传来温热的气息在慢慢爬上她白净的脖颈,云聆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她失了神。
这时,有一个女生走了过来,空出来的手搭在云聆的肩膀上。
这才刚开学没多久,云聆还没有朋友,她不习惯陌生人的亲密举动。在那只手搭上来的瞬间,她眉梢轻拧,仰着脸看过去。
那人扎着麻花辫,穿着迷彩服,帽子反着戴,帽沿在后方,晒得通红的漂亮脸蛋露出友善的笑容。
阳光有些刺眼,云聆眼睛微眯,仰视着那名女生。
“我是沈漾,咱们小学一个班的。”沈漾见她没认出自己,率先开了口,顺便挨着她坐了下来。
云聆愣了一下,她还真没认出来眼前这人是沉默寡言的沈漾。
看着和小学反差极大的她,云聆摸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抱歉刚才没看清,你被分在哪个班?”
她其实和沈漾并不熟,是没什么旧可叙的,干坐着又很奇怪,便找起了话题聊。
但沈漾似乎有话题和她聊,在沈漾随口说了句在二班之后,转而兴冲冲问道:“云聆,刚才和你说话的男生是谁啊?”
云聆抬眼看了一眼她。
只见沈漾说完那句话,晒红的脸颊更加红了,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凝望着某处。
顺着她的目光,云聆看到树梢下几名男生的身影。
不知道其中一名男生说了什么,其余人脸上都含着笑,只有那张过分优越的脸没什么表情。
他就像深海的静水,情绪稳定,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大幅度的波动。
“哎,他到底叫什么啊?”沈漾碰了一下她的手肘,语气有些急切。
云聆眉头微蹙,低着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