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明智有些费力地眨了下眼,试图打起精神,“前几日我一直让你呆在后山,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不要怪我。”
于竹薇走上前,神情恳切:“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有什么要交代我做的,您就说吧。”
明智长叹了口气,“师父的舍利和妖骨同时失踪,恐怕未来要出大事。这件事切切实实是清明寺失职了,倘若我还能坚持下去,就算拼劲全力也会想办法解决此事。但是我……”
说到这,明智艰难地苦笑了一下,抬眸看着于竹薇:“除了你几个师兄,剩下的二代弟子法力都还不够火候,我担心啊。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只有你,能力挽狂澜!”
于竹薇深吸一口气:“事关师父,我责无旁贷。就算师兄们不让我帮忙,我也不会停止追查这件事。我只是怕……纸包不住火,舍利和妖骨丢失的事会泄露出去,伤了清明寺的威望和根基。”
明智摇摇头,叹息道:“说真到了那一步,也是天意。”
两人一时无话。明智歇了几分钟,又开口:“其实,除了这件事,我还很担心你。”
于竹薇愣住了。
“你是师父正正经经收下的弟子,我的师妹。但清明寺却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份,也只有和我平辈的几个师弟、少数二代弟子知道你的存在。那些年你一直呆在后山,少出现在寺中,只有三师弟和你关系还算亲近。我担心,我走了以后,清明寺就再也不是你的依靠了。”
“师兄。”于竹薇心中一阵酸涩,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垂下头,用袖子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她心里一直知道,虽然大师兄看着严厉,但对她一直很好,像长辈一样的包容。他一直认可她,否则从师父圆寂后,成啸扬把她从清明寺接走的那天起,她就不会再被允许回到这里了。
“我累了,你去吧,我要休息了。”
这是明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离开禅房前,于竹薇悄悄跪下,给大师兄磕了个头。然后她远远离开,退回自己房间,闭门不出。不久后,外面的动静多了起来,寺中所有的僧人都被叫了起来,匆匆朝着禅房赶来。
他是清明寺的住持,生命的最后时间,要留给这间寺院,留给这些朝夕相处的僧人们。
清明寺住持明智在当晚后半夜圆寂。
而于竹薇还没来得及从师父遗骨下落不明、大师兄离世的双重打击中缓过神来,就收到了逐客令。
新上任的住持是五师兄的大弟子念空,住持圆寂隔天,他们当即表示:接下来要举办祭拜法事,寺里会非常忙,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招待于竹薇。更何况佛门清净之地,留一个女客常住本就不合适,法会期间清明寺人多眼杂,如果她还呆在这里,恐怕不好。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送客。
于竹薇看着面前神情漠然的师兄和师侄,觉得喉咙发紧。
原本三师兄明戒只站在一旁默然叹气,但于竹薇脸色实在太凄楚,他看不过去,还是打了个圆场:“小师妹,倒也不是什么清誉不清誉的。最近寺里派了不少人出去调查师父遗骨丢失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其他驱魔师家族的注意。又恰逢住持师兄圆寂,不得不举办祭拜法会,各方势力肯定会借此机会来探听消息。你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中央驱魔机构的现役成员,留在这里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听完明戒的话,在场三人脸色稍霁。
于竹薇深吸一口气,硬挤了个短暂的笑容,应道:“知道了,我这就走。”
原本还沉浸在悲痛中,这又冷不丁被赶,于竹薇感觉自己像一只主人离家后被其他家庭成员趁机赶出家门的小动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候车室,茫然又空白。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几乎要把她的一颗心捅穿。为了填补空缺,她回了趟老家。
家里人听说她突然要回来,又惊讶又高兴。于妈妈连着几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要么就是去逛街买各种衣服。妹妹年纪小,也更敏感些,好像察觉到她并不开心,所以特别乖巧,不去闹她。
但被家人关怀裹的满满的于竹薇,却更难过了。
她不敢真的开心,觉得这是一种对师父和大师兄的“背叛”。但她又不敢在家人面前表露出一丝难过,以免她们担心。
于竹薇几乎是以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在不断自耗。
她好像找个人倾诉。可能找谁呢?
林聿?成啸扬?
不,她已经答应了,不向队伍泄露清明寺的消息。
好像就只剩下程戬,可以听一听自己的心事。可他只是个普通人啊,告诉他这些会不会害了他?
快要过年了,他还在B市吗?
纠结多日后,于竹薇不顾家人挽留,还是找了个借口回B市了。
可能是后半夜太冷,中央空调检测到屋里温度降低,调整了出风强度。暖风吹动窗帘,不经意撩开一角,外面有些许亮光照进来。
原来都快天亮了。
于竹薇靠在程戬怀里,听着风声,突然觉得,如果能这样一直呆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和爱的人相拥而眠,她应该能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谢谢你。”黑暗中,于竹薇无声地做了个口型,然后动了动手臂把程戬抱的更紧,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两人不出意外地睡到了下午。
程戬先醒的,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愣了会儿神,然后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
于竹薇还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他胸口上。
所以昨天晚上不是在做梦啊,他们真的……
程戬回忆起那旖旎的一幕幕,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也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