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把削好的土豆丢进绿色塑料盆里,发出咚的一声,他俯身从白色塑料袋里抓了把绿豌豆低头剥。
“那时候很多家长都不许自己家小孩和我玩,只有他和我玩。”
温柔的抚摸落在头上,周舟抬头,撞进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眸里。
“都过去了,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
周舟神情顿了顿,然后快速低下头。
温乐看着瞬间低头不停剥豌豆的周舟,神情一瞬间有些哀恸。
周舟和他何其相似。
同样的孤独,同样的独立,同样的坚强,同样的缺爱。
温乐虽然不曾经历孤立无援的时光,但无数深夜的孤独落在身上,像细细的尘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积了厚厚一层。
长大的温乐用华丽的布盖住了那层灰尘,以防别人窥见。
但周舟对他的坦然像一阵微风,吹起他严防死守的一角,露出里面腐朽陈旧的一面。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跟着小姨生活,我们住的那个小区隔音不好,一栋楼的上下左右,谁家发生点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一粒一粒的豌豆铛铛铛的落在盘子里,搭配着温乐娓娓道来仿佛讲故事的声音,时光的序幕缓缓拉开。
“我刚到那里的时候,左邻右舍对嘘寒问暖的,晚上转身回家,都在交代自家的小孩不许和我玩,说我命不好,说我是拖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小姨扫地出门。”
“那些小朋友听多了家里人念叨,在外面遇到我就朝我扔石头,说我命不好,是倒霉蛋,不要挨近他们。”
周舟咻的看温乐,温乐也看他。
“我们都一样,”
都在命运的洪流里颠簸着成长,所以也在命运的牵引下走到一起。
“都会越来越好。”
温乐握住周舟的手,深深的看着他。
“嗯,”
两颗裂痕斑驳的灵魂这一刻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不只是限于身高体重、外貌工作等,而是朝着彼此更深层的内心走去。
豌豆剥完了,日光缓缓下降,从厨房的正中间挪到窗边,屋外说话声和汽车鸣笛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进来。
油烟机嗡嗡的,爆炒的刺啦声和香味挤满了厨房。
温乐炒菜,周舟打辅助。
没一会,饭菜做好了。
温乐洗手出来,周舟已经将饭菜端到客厅摆好。
四四方方的餐桌不大,摆了四菜一汤已经满满当当。
“这屋里的家具都是你爷爷做的吗?”
客厅的家具不多,两张桌子和几张椅子,都带着岁月的沧桑感,但很结实漂亮。
“嗯,我爷爷靠给人打家具为生,家里的家具大到床,小到筷子都是他做的,不过筷子太旧了,我就收起来了。”
温乐环视一周,赞叹道:“爷爷手艺真好。
周舟深深吸了口气,笑说:“是呢,以前好多人结婚的家具都是找他打的。”
“老房子翻修翻修还能住几十年,你觉得呢?”温乐说,
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周舟,而是在打量客厅的墙面,墙面刮的石灰,原本白色的石灰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灰扑扑的,看着又脏又旧,只是温乐寸寸扫过,似乎看到站在墙下量身高的周舟,看到踮起脚尖点煤油灯的小孩。
“是啊,不过市里选了十个村作为旅游试点,我们村是其中之一,如果要修路的话,不知道老房子会不会被拆。”周舟眼睛扫过客厅,语气略带叹息。
“不会的,”温乐笃定道,“想要发展旅游,总要有吸引游客的点,这些带着岁月沧桑的老房子,才是来旅游的人念念不忘的地方。”
“否则为什么不去大都市,反而来乡村。”
周舟点头,“等村里开会看怎么说。”
吃完饭,日头西落,带上门,周舟领着温乐去爬老房子后面的山。
如今生活好了,进山的人少了。
山上的果树上缀着沉甸甸的果子。
板栗、核桃,野生的橘子、芭蕉。
周舟拿着一把镰刀走在前面,遇到张牙舞爪的枝丫,就随手砍断,还顺便给走在后面的温乐解说一路上两人遇到的各种植物和花草。
温乐戴着中午周舟戴的草帽,四处张望。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上山玩。”
“嗯,小时候没什么吃的,一到这个时候,山上河里都是小孩,摘果子的、摸鱼的,一趟过后,山里都空荡了许多。”
说起小时候,周舟语气掩不住的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没多久走到两山相接的山谷里,蜿蜒的河流边,几头黄牛正低头喝水。
温乐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镜头移动,走在前面努力开辟道路的周舟闯入屏幕。
手机是静音的,温乐连拍了好几张,周舟蓦地转身,温乐右手拇指一按,周舟迷茫的眼神和深邃的五官深深烙在他记忆里。
“你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