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洛阳的那天,满城牡丹花正在盛放。
他们都是写意的人,诗句偏向于虚实结合,什么花儿的海洋都不曾提及,只同时间回想起那年科考初至,牡丹还未开放,城中却有着一家家门前各自绚丽的裁衣店,染好的锦缎就那么往架子上一铺,高楼远眺,香风拂面,希冀前程锦绣跟此情此景一样。
回忆因他有了颜色,可黑白也是人生的一种。
他离开的那天,天暗无光,风清气朗。
本极适合游玩。
水面上的曲桥修得弯弯绕绕,让一段不远的路生生花费去许多时间。游人如织,鱼群扎堆,快要踏上陆地时,李一尘在杜月寒身后突然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杜月寒愣住,随即轻笑。
“那我也去。”
不确定的话语,如同他面上不确定的神情。
如果必须离开,何必如此作态?
李一尘摇了摇头,又抬起望了望天。
“月寒,待我处理完,就尽快回来见你。”
上一次是自己主动离开,想起那天,自己也是什么都没说,出城前还多看了两眼。
“可你……”
杜月寒想笑,双眼的酸涩却蓦然降临,使他不得已眨了眨眼,嘴角的笑也没法再保持。
“不是说不走了吗?你答应我的。”
不愿离开,不得不离开;眼睛在不舍,双腿在前行。洛城,真适合别离。
于是李一尘又待了一晚。
晚上宿在客栈,李一尘问了许多话,从未来去向到莫忘时时写信,他抚着杜月寒的脸庞,全都交待得事无巨细。
本是从小习惯了孤独的人,原也应该拍拍他的肩说快走快走吧,可听着他温声细语,杜月寒捂住脸,就感到什么也都说不出来了。
李一尘动手拿开杜月寒遮面的手,对视片刻,又俯下身轻吻。
吻在耳畔,吻在眼尾,像羽毛飘,风一吹如梦散了。杜月寒闭着眼接受,末了就双手用力,抓住李一尘撑在他两边的手臂翻转,滚进床内靠墙的一面。
半夜,月上高空。
城内已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远行的人要趁早赶路,做买卖的人要起早装货运送,人都在屋里屋外悄声的进行着,天街上除野猫外,连打更的回家睡觉了。
客栈屋顶上,一串细碎的瓦片相撞声,杜月寒提着一壶梨花白盘腿坐下。
酒是从柜台上薅的,反正如今,一个人做事倒自由自在些。
喝酒后他不爱多想,即使望着月光,从前也只是跟着李一尘时会一同作些诗来。
文字太直接,画儿很好。
画儿适合他,杜月寒垂着头想到。
可画者难自画,所以才会在对方索要自己的画像时拒绝。杜月寒没说的是,其实是他不愿多增烦扰。
从前未想过的事,因他也都要一一来过。
算得了什么呢?
明月如钩,琰琰光辉下,一切如常。
什么都不去想的情况下困意袭来,杜月寒躺倒下去,盯了会儿夜空,才闭目睡去。直到不知多久后,天边擦亮,橙红的朝阳刚有些冒头。
起身站在西侧的一角,发现下面有个人走出客栈。那人翻身上马,向天街驰去,又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远处,明德门正缓缓开启。
正午时分,杜月寒也动身离开了洛阳。
没说去哪儿,也许以后写信时会告知吧。杜月寒带着葫芦跟素衣剑往西而去,路过落霞镇时,又去当地打了把佩剑使用。
两把剑都是轻剑,路上遇到的天刀门弟子惯来想知道刀与剑谁更胜一筹,于是动起手来。杜月寒没有切磋的想法,不得已拔出配剑时,对面的人嘲笑道:“你不是双剑吗?怎么不与我双剑比试?”
杜月寒疑惑。
“可你不是双刀。”
对面的人认为收到了轻视,下手狠厉起来,结果仅仅几招就被杜月寒挑开,震麻了手筋,刀掉在地上咣当地一声。
本有些麻烦,天刀门内很快派出了弟子前来解决。那红衣黑衫的弟子抱拳解释,才知道原来与他比试这人不过是个常在镇内瞎混的地痞流氓,仰慕天刀门而不得进,于是赖在这儿专干些引人注目之事。
杜月寒没说什么,想说你们天刀门真是门风不严,疏于管教,抿了抿唇,又只是收剑离开。
一路上,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第二把剑。
甚至,连钱财都已经有些疏忽。
跟李一尘一起时,他们都习惯了花钱花到没有再去赚,于是这突然分开,直到有一日吃饭结账时杜月寒才发现银子已经不多了,只能再住一晚客栈。
猛然想起以前离开家独身游历江湖时的场景,那时,虽不算如鱼得水,却也是稳稳当当,从没出过任何差错的。如今,却银子快没了才发觉,不是倒退是什么?
所幸以前也干惯了各种营生,进城后先是打听了一下情况,接着杜月寒便到各个富贵人家中拜访,给人画像。
一开始人家是不要的,不过听说他给的服务新奇要价也不高才玩儿似的点头同意了。
所谓新奇是什么?无非就是全家像。
不过是以前没人这么干过,毕竟请画师画像那是有钱人才干的事儿,而且要人一动不动的待上许久,一幅画下来费时费力费钱。
杜月寒跟普通画师不同的是速度跟方法。不用全部站那儿白描至上色,而是让每个人保持好一个姿势画小像,接着再一个个填充上去,这期间若有不满意的还能随时改。
他绘画天赋极高,与剑法几乎相当。
三天后,便交了成品领钱告辞。
留身后一家人围着长卷轴连连赞叹。
“哟,瞧这精细的,二妹妹,连你头上那根珠钗的掐金丝花样都画出来了。”
跟山水花鸟画不同,人像一般都追求精细。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在画面上能是好看的。
一个月过去,他在这里停留至带上足够的钱上路。最后一次画像后,那家的一个小姑娘扯住他的衣摆说:“哥哥,你给我画一张你的画像吧!”
杜月寒初时没反应过来,那女孩儿又拍拍自己的荷包,骄傲道:“我有钱,这画另外算,不会被娘亲知道的。”
然后小姑娘打开了自己的荷包,只见里面鼓囊囊的一袋子金豆金叶子,和一颗小东珠。
杜月寒失笑,开口拒绝了。
女孩哭闹起来,直说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说画像是为了记住想记住的人,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让我也记住想记住的人?
画者不自画,剑尖绝不对准所爱之人。
他有他的坚持,告别一家人后便直接出城。
江湖人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比起住客栈,住人家里,天为被地为席才是常态。
而且除了他们这些人又有谁会选择住野外?
外面的日子总是艰苦的。星斗为指引,长剑保平安;渴了喝溪水,饿了猎野味。若仅是如此,倒也怡然。更难的是下雨,如果找不到山洞,就必须砍树折叶搭一个简易帐篷,里头再塞一层厚厚的苔藓以吸水。即便如此,不消一周,就得起一身皮肤病。
人类自诞生初期就习惯了群居,身为侠客,也应该亲近人民。只是城镇村落间有时相隔甚远,人烟稀少之地,不得不栖居野外。
交通不便,骑马之人都在少数,赶着牛车驴车做买卖的人都只在相邻村镇间活动,更多的是徒步前行,天不亮起身天黑时返。
至于坐马车的过路商贩,那都有自家保镖陪伴,走专门的商道或水路,沿途一些驿站提供短暂的歇息点。
民生多艰,却也都努力过活着。
走惯了山路,杜月寒想乘船了。带着马儿不能常常使用轻功,更何况山林间若不熟悉地形,轻功很容易摔下来。
他刻意走得慢些,碰到有难行的商队就上前出一把力。崎岖不平的山路,马儿的四蹄都陷进了泥土沙石里,可仍旧倒退,马嘴里发出阵阵嘶鸣。
后面推车的人出了满头汗,大家相互鼓劲,不求天黑前下山只希望天黑前能出了这该死的泥潭寻到块平坦的地方过夜。
杜月寒也没什么好办法,便把自己的马交给他们也绑上去一同拉车。
还有一回碰到个坐在地上哭的老汉,身边一头骡子趴着一动不动。杜月寒上前询问,才知道原来是骡子年迈体衰,将他摔下来,再一看,四条腿居然折了两条。
老汉自己也骨头错位,擦破了一腿肚子的皮。
鲜血淋漓的伤口,深浅不一造成的凹凸不平,还扎了些小石子进去,若再不处理,只怕会感染致死。
杜月寒当即开始给老汉正骨,然后取下腰间的葫芦给老汉冲洗了两遍腿肚,将异物冲离后,再按着老汉洒上一圈金疮药药粉。老汉疼得大叫,缓过气后眼泪婆娑的抱住了杜月寒的手臂。
自然是些感谢之语,杜月寒不放心,带着老汉在林间安全度过一夜后,金疮药已让伤口开始结痂好转。杜月寒又把人扶上马,让老汉骑着自己的马慢慢下山。
下山的路,已经好走许多。站在山巅上能遥望到下面有一片绿莹莹的江,岸边人烟攒动,显然是贸易口岸。
在岸上买了些吃食又打满酒后杜月寒便准备直接登船。挑了一圈发现大多都是货船和一些专门载人渡江游赏的船舶,全都两层打底,气派蔚然。唯口岸角落里一艘草棚渔舟显得既不起眼又太寒酸。
舟上一老一小,眼巴巴朝他望来。
那个小的,满脑剃光,只留两条小辫儿绑着,乌溜溜的眼睛圆乎乎的黑脸蛋儿,就那么定定地瞧着你,倒有几分可爱。
杜月寒露出一抹笑来,朝那渔舟走去。
这条江上船来船往,老船家行了几十年,也是近些年才见着的大船。不过虽然他撑的是小船,倒比那些大船还稳当些。
老人站在船尾,小孩儿乖巧待在棚里,杜月寒呢,就坐在船头上吹着江风送酒。
越往深处走,两岸青山愈发高耸起来,青绿转为青黛,似要直插云霄,穹顶上凉爽的风又将薄雾吹散,让那渺小的人能一窥山上颜色不一的树冠,树林间隐现的啁啾的鸟。
老人问杜月寒要去哪儿,杜月寒哪里知道,便问老人家在何处,怎么带个娃娃来跑船。
谁知老人叹了口气,接着絮叨起来。
“半截儿身子都入了土的老鳏夫,配一个从小没了爹娘的小娃娃,呵!我一人儿操心俩,大的没了只好又操心起小的!”
朝廷前些年在外吃了败仗,征调出去的年轻人死了大半,家乡婆娘能跑的肯定都想跑。如今,可不只有一老一小了?
杜月寒沉默,那老人又说起这孙子的去处。
“你看到那些大船没?”老人一手撑着杆,一手指向过往的船只,瘦削的身体细成一条,被风鼓起的肥大襟褂衬得愈发干枯。
“那都是漕帮的船啊。他们有组织,有人才,这条江上游的大半商贸都有他们的身影,搞得我们这些渔船没法子过活。”说到这儿,老人垂眸看了看棚内的小男孩。“我又能照顾他几年呐?不如就加入吧!起码那儿有吃有穿,只要肯干,饿不死啦!”
草棚里的小男孩听见爷爷似乎在跟他讲话,回头望了望,爷爷又转过头去了。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男孩儿把乌溜溜的眼光对准了船头的杜月寒。
这是怎样一双眼啊。
那么黑,纯真得能一眼望到底。
杜月寒正想说些什么,老人又邀请般问起杜月寒要不要也去那儿讨生活。
看你背着两把兵器,孤身飘荡,一个人呐,不安全,不如找个地方住下来。
住下来?自离开洛阳后,他的确还未想过。
“不了。”
背过身面对江风,乱发飞扬,杜月寒抬手拂开,喝了口酒。
夜幕降临,船停在浅水处安息。
老人邀请杜月寒陪着自己的孙子进船舱内休息,杜月寒摇摇头,喊老人只管睡觉,他还要在船头上喝会儿酒呢。
农家自酿的混酒,入口下去仿佛火烧了一路,回味却有些甜,腻腻的挂在嗓子眼儿上,若是喝得急了,脸上很快会飘起红云。
这酒啊,他以前本是不会喝的。
望着被山挡住多半的月亮,杜月寒想到。
酒是灵泉,笔是飞马,载着人去天上的琼楼玉宇取一樽琼浆玉液入喉。若一挥而就,便是畅快淋漓,如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也是跟李一尘一起时才感受到的。
毕竟那个人是天上仙,功名利禄不足贵,人间的前程似锦困不住他。
那么这江景呢?
杜月寒躺倒下去,枕着手臂缓缓闭上眼。
不,人间的萧索孤寂也非他喜欢。
四野,寂静无声。
不知过去多久,船下流水搅动的声音愈发明显,杜月寒猛然睁开眼,正好撞见船四周的水下湿淋淋地窜出数个黑衣人来。
皆持刀上船劈砍,要一刀削去草棚。
杜月寒眼疾手快,抓起葫芦砸中那黑衣人面门,然后拔出配剑将其他人都赶下船。
这时,棚内的小男孩爆发出哭喊。
原来是水面一只手扒着船要将他拖下去。
老人去拦,身后一把刀要作势砍下。
这船上今夜若只有这爷俩,必定惨遭屠戮。
唰唰唰一圈夺目的剑光后,所有黑衣人都惨叫了一声先后跌入江水,确保全部斩杀后,杜月寒方回招收剑。
那爷俩看看水面,又惊奇地看着杜月寒。
小男孩更是欢喜,啪啪啪地拍起手来,直说好厉害好厉害。
杜月寒蹲下身擦了擦男孩脸上溅到的血迹。
“你杀了一遭还有第二遭,这条江的水贼是生生不息。”这时,那老人说道。
于是杜月寒站起身问老人为何这般多。
老人嗤笑一声,转身从舱里揪出一根灰帕子埋进水里弄湿,然后开始一下下擦拭船面。
“这条江沿岸城镇颇多,商贸往来频繁,跑江湖的就都爱来闯荡。甭管是偷鸡摸狗的还是省吃苦干的,不都是想有碗饭吃,养家糊口?我老了,儿子参军不在了,只能把孙子丢到船上去生活,只要他入了漕帮学本事就好了。其他的,俺老汉也不关心了。”
听罢,杜月寒发现男孩儿还在定定地瞧着自己,黑眼珠光亮得如同夜色下的江面。这双眼中,居然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杜月寒心中忽然就有些牵绊丛生。
杜月寒拉起男孩的手又按了按背脊想探探他的根骨如何,老人看到动静便一直观察着,却见杜月寒叹了口气,眉眼忧愁起来。
老人大致猜到些什么,没有说明,杜月寒也就没有明说。
江风拂面,月凉如水。
小舟已驶离了先前那片染红的江水。
然而人生的血腥,才刚开始。
“江湖人朝不保夕还不如去船上一日两餐想睡觉了也有窝。再说学武见效慢,何时才能凑够老汉我的棺材钱?”老人说道,眼睛不知看向何方,低头从裤腰带上解下一管叶子烟烟枪来慢慢抽着。
“上了船老实听话干活,以后找个婆娘,这娃儿啊,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二日午后,渔舟抵达一处静水区。
漕帮就设立在此处,从江面往岸上望去,只见一排草棚子,又分隔成几个单间,里头各自有人聚集。
老人介绍说这些单间分管的事情不同,所学也就不同,不过都是在江面上讨生活的,来来往往的大船小舟都得经过此处。
抓起男孩的手,老人沉默良久,随后走向一处棚内。杜月寒望着爷孙俩背影,又环顾一圈周遭,发现凉沁的水雾拍面,湿滑的淤泥吞噬长衣鞋袜,到处是船工号子的喊声,四周皆忙碌麻木的人群。
空气中,还弥漫着咸腥。
棚内坐着的人拍拍男孩的头,老人弓着身赔笑,杜月寒看着这一切,随后向山走去。
虽同样是山,这山就明显与之前不同,更幽深寂静,植被繁茂,树木高可入云。
鸟儿从头顶飞过捉不到残影,野兽吼叫却忽远忽近,仿佛明明在百里外,又一瞬间挪移至眼前。白日尚可称一声造化,夜里怕就是鬼气森森了。
但杜月寒早已在野林子里待惯了,盘算着若是今日下不了山就得找块临水地收集些干柴来烧火,再解决吃饭睡觉的问题。
其实相比之下,他更想先洗个澡。
江湖人不拘小节,之前在那片山里找到一处水潭囫囵洗了洗,到底清爽了些,衣服却是没得换。他一边走一边想着此番下山若遇到裁缝铺定得去买件成衣,若遇不到,就去最近的农户家里买件合身的旧衣,然后把自己的那件浆洗了再上路。
还有就是,又该想想赚钱的事儿了。
他不知归处,漫无目的的走了一路,想着略略歇息下来时再写信寄到李一尘家中。
如此想着,心中又难受起来。
蜀地路遥,他此时应该到家了吧?家中亲眷,想必对他也十分思念。业已辞官,不知他父亲会否责备?
就在这时,一声震天彻底的虎啸响起。
杜月寒立时回过神,顾盼间发现正当前的草笼里冒出颗虎头,吊睛白额花斑脸,直勾勾地盯住他,嘴里不住流涎。
同样也直勾勾的回视老虎,杜月寒脚步慢慢后退,右手一边渐渐摸到了佩剑上。
老虎是谨慎的动物,那虎一掌踏出草甸,半截身子却还在后面,呲牙咧嘴的。杜月寒偏头看见那虎尾巴都已立起来,卷了半圈。
突然,老虎咆哮一声,冲杜月寒狂奔而来。
距离本就不远,在老虎即将要扑上来时,杜月寒一个起跳,回身攀上一棵树。
那虎在底下磨爪,速度飞快,要爬上树来。杜月寒就找准时机轻巧的打了个旋子,一落地就朝后奔跑去。一会儿至东,一会儿至西,如飞燕掠影。
然而那虎穷追不舍,耳后的虎啸声还越来越近了,杜月寒没法子,正打算停下击杀这虎,便听得身旁跑来一人。
“好汉!见你身手不凡,咱俩今日一起打死这头恶虎如何!”
“好!”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个人,粗略扫了眼只见是身猎户打扮,杜月寒也没多想便答应下来,反正他正准备击杀这虎。
“那行,你身手好去吸引它注意,我拿弓箭先射它一双招子,然后你只管跳上虎背,我钻底盘拿砍刀捅它肚皮。这大虫死筋癞肉,只有白肚皮那儿最好捅。”
“大哥,你只管射它眼睛就好。”杜月寒回头瞟了眼还在紧追不舍的老虎道。“它若再狂躁起来,你待在下边儿更危险。大哥,你找个位子拉弓,我去引它!”
说完,杜月寒停下步奔到那老虎跟前缠斗起来。他身法极快,普通动物又岂是敌手,只是那虎跟不要命了一样疯狂扑击,一时实在难以找准位子下手。
这时,不远处咻咻咻飞来几只箭,一只射中那老虎右眼,其余的紧挨着左眼将面门打了个对穿。
老虎痛苦地嚎叫,一时半立起身来。
“就是现在!”
杜月寒一剑扎穿老虎咽喉,又迅速拔出剑,在那虎身上到处开洞。顾不上耳畔的嘶吼,也顾不上四下飞溅的血浆,一阵华美凌厉的剑光后,便是梆地一声。
飞尘起,老虎倒地不起。
而那草笼里的猎户都看呆了。只见满地扬起的落叶飞尘后,一人立在一只躺倒的生物上,那人探出脚,极轻巧地慢慢从生物上走下来,直至那人走近,方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