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天色不好,下过雨的土地还湿润着未干燥,幸而还算敞亮,就在这郊外的岔路口,刘妙芝目送着一个人走,一队人来。
李一尘老远就冲她招手打招呼,似在说,看吧,我说过很快还会再见。
当时的刘妙芝不会想到用不了多久他们所有又都会重见,就像她医者仁心,也料不到得用自己的一生为代价去照顾一个病人。
何况普通人呢?
李一尘这小子可给她添了个大麻烦,见着那一个昏死一个几乎就要昏死的大麻烦时,刘妙芝登时惊呼,然后便要转身回房装作不认识眼前人。
可哪里又躲得掉?
罢罢罢,就当她回报那李一尘。
昏死那个简单些,另一个却麻烦,单看这嘴上吧,被人撬开了画出一朵花儿来,数瓣裂开,每一道缝隙都在往下淌血水,将蒙嘴的布都浸透了。
便是她胆大,也不免被吓得一哆嗦。
她免不得要凶那李一尘,一边缝合包扎忙得团团转一边口上不停什么难听骂什么。她不在乎这伤何来,也相信李一尘为人,会这样只是怕他给自己添麻烦罢了。
她这里胆战心惊,回头看,那两人却在卿卿我我,特别是那李一尘单方面撩拨。一瞬间猜出二人关系,毕竟告别时李一尘也跟她大致说过一些。刘妙芝怒不可遏,又觉得便是有再多金银也买卖不成仁义不在了。
可人到底帮过她太多,刘妙芝刚把这一队祖宗安顿下,很快,另一处麻烦又找上了门。
那天,她正在店里检查新到的药材,李一尘却突然赶到,一进来就要拉着她去看看。
看什么?
刘妙芝当时还没察觉到这世事的关联性。
多可怜的姑娘,多招人爱的小妹子,刘妙芝搂着王芬安慰,一半是心疼王芬遭遇,一半是话赶话的都说到这儿了。
李一尘的请求,王芬的泪眼朦胧,这一切让她不自觉揽过来责任,一股脑儿的,没再多想。
“妙芝姐姐,你为何不嫌弃我?我如此无用,怕给你赚不到钱。”
王芬抹着泪低泣涟涟,无辜之人突然遭逢大难,想来便是此等无措吧?她弱质柔肠,与我这泥顽风吹大的不一样。如此想着,刘妙芝看着王芬,心中一时只剩下疼惜。
“妹妹,阿芬,你莫哭,我不要你给我赚钱,我只要你自己赚到钱,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伸手给她擦泪,下手尽可能地轻,眉头不自觉的皱,刘妙芝自由长大,只当人与人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女儿家之间更该扶持。
“若不然,就晚就同我一起睡吧!”
可这怀里紧贴的柔嫩身子愈发抖颤了,刘妙芝嘴里絮叨,手上还要把王芬更搂紧些,只当这能减轻自我些许苦恼就好。
那时候,她没想过人与药不同。
药性不变,除非再添新味;只有人天生多变,又岂是简单的叠加减少之势?
以满心期望或否定或犹疑地去看待一个人,无论过程如何变化跳转其结果也不过是不尽如人意,在三者间来回选。
但她又哪里需要懂这许多?她与人友善为交,只信本事二字。阿爹既把家业留下,她便是女儿也要全力支撑。一靠个人,二靠贵人。李一尘是她的贵人之一,而她则是王芬的贵人。
所以王芬只需聪明,听话。
如此,好日子顷刻及至。
这有什么很难的吗?真令人费解。
她又想起自己的那时候。阿爹刚入殓,自己什么都不懂,念着家业才未选择成亲。只是没想到这条路还要更苦些,方知从前都是阿爹在护着自己。
聪明,她自小有;听话,她不盲从。阿爹夸她成了亲不吃亏,贵人们夸她能干会来事以后还想继续合作一下。
所以才有如今这产业家财。专注,是最基本的要求,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店里出现违背这一要求的人。
可王芬也许还是特殊点吧?
一次次不来,从因为要照顾老婆婆,到不知什么原因,她通通都接受了。这难道不算仁至义尽?
就算她医者仁心见多识广,也料不到这世间的关联性居然要她以旁人的角度看到了这一场孝子贤孙的大戏。
更莫提,这老婆婆不是半疯了吗?
怎地现在看着反而腿有伤,精神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