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爷冷漠盯着他良久,方启唇,招招手唤来侍卫去叫门外的少爷进屋。
于是二人的视线汇聚于门口。
不怕他不来,只怕他经此一遭狂性仍旧未除,坑了自己没所谓,坑了老爹多难看?
希望他能当好一个吉祥物。
李一尘微笑着等待他落座。
何老爷有些暗自生气,而他二人可都是极懂礼的,所以就算看到那何公子捂着脖子上缠着的白布畏畏缩缩地步伐,也依然不忘记关心,连忙拿出了药递过去。
“砰——”
何老爷气地捏着药瓶往桌上一敲。
“何必惺惺作态!”
李一尘只得连忙告罪。
“何公哪里话?令郎才回来,如今可不能再受惊了啊。”李一尘微笑道,又安抚性看一眼那何公子。“何公子与我们相处一夜后怎么突然变得安静许多?这个茶,是你爹请喝的,也就是你请喝的。既如此,不如说说你的看法。”
话音落,那何老爷猛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小子,注意你的言辞!我儿被你拐去一夜至此时才回,你还要他说什么!无耻,嚣张!”
李一尘无奈淡笑,也只好跟着站起身。
“哦?既然我这么该死何公为何不抓起来?”李一尘靠近几步,明亮的双眼睁大。“您是这座城的青天,应该最懂法,最明镜高悬,应该最清楚这私盐买办触碰的不但是朝廷律法更是您头上那顶乌纱帽子。”
何老爷一惊。
这话当然足够震慑,但他毕竟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江湖,空口白牙的,惊的也只是这事本身。
李一尘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又扯开了话题。“其实在下感恩着呢,何公能宽宏大量请我们喝茶,还是这么香的白毫银针。何公真是意趣高远,审美非凡啊。不知上次送您那副字儿可还看得上?”
平日里附庸风雅的这么捧着也就罢了,文人最是清高自恃,李一尘这话是叫这何老爷更加愤怒,只差扔令签上刑具。
“呵!看到你时我就什么都明白了。”看向杜月寒,那何老爷面色平静如水,浑浊眼目中却满是嫌恶憎恨。
“二位将老夫也算进去,难道为的就是一个妓子?我儿纵有千般顽劣,也绝不会娶一个妓子进门。至于私盐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不知你二位为何要污人清白。”
那何老爷说完,慢悠悠坐下瞥一眼李一尘。
“倒是你们,非法囚禁,损人性命,捏造谣言,按律……”
“按律如何!”
李一尘惊奇地坐下身发问,眼中惊喜。
“哼!”那何老爷残忍一笑,朝后招招手,满屋衙役都唰地一声亮了刀。
“杖五十,罚银八十,苦役三年。”
对普通人来说,杖五十太重;对一个老百姓来说,八十两银子太多;对一个富家子来说,苦役三年找个人代替就行。
毕竟惩罚这回事,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所以他们也从无惩办任何人的想法。
不过,一点儿小灾小难,得有。
李一尘勾唇一笑。
“那私盐买办呢?恐怕得加一倍,苦役换成流放了呀。何公,真舍得自己的儿子糟这难?我听说,如今这太平地可越来越少了,即便不出关外,也能体验到同等级折磨。”
他这边细数着各种苦难,听得那为官多年的何老爷眉头越皱越深,唬得那没出过远门儿的何公子心里直打突突。父子俩貌似截然相反,实则根本一样。
“爹……”何公子抱住他爹的胳膊。
何老爷立马嫌弃的恨他一眼。
于是难免又想起儿子遭难前曾来找自己,说是被人威胁了,恐怕性命难保,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那时不当回事,谁知现在就实现了?
偏偏这个人还真不好搞。
为何不抓起来?是啊,换成其他人早关进牢里去了,但想起那副书法,何老爷心里就有些打怵。
当朝书法大家不但写字好,更在朝中极受圣上宠信,听说就连圣上想要一副字也得三顾茅庐去请那位大家。如今自己平白得了一副真迹,惊喜之余,却才明白原来是提前赏给他的见面礼。
自己再有能力也仅限于这座小城,特别是现在他年纪愈大,难以晋升的情况下,若一不小心惹到不该惹的人,那就是一辈子的翻不了身了。
左右思量下,何老爷决定握手言和。
“公子何须说这些话吓坏了犬子。”那何老爷忽然眯眼一笑道。“老夫观二位公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私盐之事,若你们真有证据就拿出来一看,不然,还是说说你们意欲何为吧。这样,老夫也才好为二位公子分忧不是?”
“爹!”何公子惊疑道。
成了。
李一尘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我们还能为啥?就是为了那位姑娘啊。”
摆起谈天说地的架势,李一尘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想必昨夜何公也已经与芳姑娘有所接触了,不知您可与她说了些什么?这芳姑娘虽然身世不好,却是实打实的爱着令郎啊。更何况令郎的生意她也一直资助着呢!何公,可不要卸磨杀驴哟。”
话至最后,李一尘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