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昏沉,像脖子上压着块秤砣。半阖的眼皮里暴涨的眼珠难转动,干涩到连只是睁着都酸痛。也许该挤出些泪水来滋润,却在好不容易走出那张牙舞爪的依稀树影见到那灯火阑珊时,彻底迷失。
好一座辉煌城,竟忘了她夜里原来这样美。
李财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拨荆棘,散清辉,绚烂花灯映入眼帘。
楼阁高台接云端,水波荡漾似流年。莺莺燕燕穿行过,堆金积玉拢瑞霭。
奔着这地方来,他眼底里容不下其它。于是便要不管不顾的闯进去,期间磕着碰着几个女子,娇叹一声后也只当他是浪里撑帆,花间寻路,小命难保咯。
这般作态,老鸨见了也会只给他配个最便宜的。
到底生意还得做,免不得要褶皮挂笑,写满真诚。不想被一把抓住两条膀子,凶神恶煞的就说要找人,叫莹儿。
那老鸨惊讶,赔笑道:“客人,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姑娘。”
其实他哪里凶神恶煞,反而看着有些穷途末路。但做生意的哪管你甚多,拿钱的自然就是好人,大善人。
李财不信,叫道:“没有?不可能!你叫她出来!”
说着又要往楼上雅间闯。
隐在暗处的打手纷纷出现,其他人对此见怪不怪,照旧笑语欢歌。
李财这时才有些回过神来。
他到底胆儿小,又命犯四废。想起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连忙就想退出门去,打手们尽职尽责,最后还是给了他几拳以示警醒。
一场闹剧,好似没头没尾的收场。
坐在门外的一条巷口前时,李财望着外边儿的熙熙攘攘,伸手拢了拢衣领。
夏天已经过去,此地比龙隐乡先一步感受到秋寒风凉。但这样的天气有好处,使腹部伤口不至于太快感染。虽然,绷裂是必然的。
疼得倒吸一口湿气,巷内尽头也许藏着一滩垃圾,飘来腐臭气息,李财却舍不得挪动分毫。只因这个位置能看到那门前。
斗转星移,两个时辰前,他还在城郊外的一座木屋中躺着。
本来是不愿醒的,奈何身外总有杂乱人声在谈论。一个说他伤没好暂时不能吃饭,一个说有我们在你夜里可安枕。泼辣女声爱好嚼些舌根,其他两个听着熟悉也只想当作异世界的人。
于是跑出门去,摸索中渐觉脚下的路越走越清晰。最终,他回到了几年前。
回到初来乍到的那个月,也是在街口巷内卷了张草席度过,好不容易等来一线曙光才走进了画院后房,梦寐以偿。
不能睡,无法睡,除了独身一人哪里都是不安宁。就如此睁着眼望朱门,李财呆坐着,却连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想要些什么。
直至雄鸡唱白。
安静的街,色调灰白。昨夜人头攒动五彩缤纷的画面似世界的另一面。那天清晨,刚有小贩准备出摊,便听得那花街柳巷中传来吵闹声,似巨石砸入水面,瞬间便溅起血浪。
“哎呀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粉衣女人叫嚷起来,一边极力往身旁的客人怀里钻。奈何被扯住衣袖,刚出门前拢好的衣衫眼看着又要散开了。
大清早的就有热闹看,周边有人被吸引过来,对面楼上都有熟睡的人推开窗瞧一瞧。
但李财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他这几年来一直想见的莹儿。
簌簌雪夜已逝,天光破晓,木炭成灰,脚印一行。他一直以来不愿明了的回忆不想承认的谎言终究被人拆穿,如今见着造成他疯魔的来源,难道不允许他近前说说话,问问她,那夜你走了,一路平安否?
酸涩的泪,还是冒出了头。
“莹儿,我错了,我不该带你回去,我……我不该这几年都不来见你,我想见你,但我没办法……我出不来你知道吗?我甚至快逼疯了自己。现在我什么都没了……我还是从前最开始的那个小伙计,你对我好……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莹儿……你看我啊……”
说着旁人耳中的疯话,原来在外边儿,人们眼里的他与在龙隐乡中也并无任何不同。
“诶你哪儿来的啊?干什么拉拉扯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