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渺峰外,魔云罩顶。
识海之内,浊浪滔滔。
一波接一波的魔浪将纯白之处搅得浑浊,魔气融入灵气迅速地将之蚕食。
眨眼间,原本分庭抗礼的识海内部,一眼竟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慕重光站在证道菩提树下,脚下的识海波浪不休,身后的菩提树被浪打得七倒八歪。残余的灵气拼尽全力撑起一隅微光,照亮了他半边肩膀。
眼前再次卷起了十余丈高的巨浪。浓黑浪峰如山,带着缭绕的魔气,声势浩大当头砸来!
“哗——”
黑色碰到了仅剩的纯白。漆黑水墙一分为二,擦着慕重光的肩膀砸向他身后!
证道菩提树传来了清晰的咔嚓声。它枝叶摧折,落入识海中,沉沉陷入了下去。慕重光望着再次卷起的巨浪,依旧没有动作。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直站得神魂凝固,好似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
可他身外的魔气,却在这样的对峙中越发的放肆。
魔气聚成的铁链将青光牢牢封锁,可却再无法寸劲。
他的小猫就在那团光里,那团光想抢走他的小猫。
慕重光仰头看着,心中杀意四起。
铁链猛地紧缩,魔气与青光短兵相接,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呜嗷!”
岁越在青光球里,整个猫都炸成了蒲公英模样。它不停地挠着青光球,月牙状的爪子已经崩落了一层,有细小的血丝从甲床里渗了出来。
可小猫妖感觉不到疼,它只想离开这个球球,它想到哥哥身边去!
它那么好那么好的哥哥,现在需要猫猫的帮助!
“喵嗷!”
岁越蓄起力道,猛地一抓拍向青光球。
可三重境真君设下的保护,又哪里是那么好破的?无论是外部魔气的蚕食,还是内部的打击,都无法令它动摇分毫。
岁越低头看着那青铜的小猫铃铛,嘴角一呲,举起爪爪发狠地一挥而下——
什么小猫铃铛,猫不要了!
红色的丝线一割即断。铃铛“叮铃”响了一声,脱离了小猫妖的脖颈。青光球跟着小猫铃铛直线下坠。魔气锁链绑在青光球上,竟也跟着往下落了下去。
小猫抓住机会,在半空一跃而下:“哥哥!”
叮铃——
识海内突兀地响起了铃铛的声音。
慕重光凝固的眼神闪了闪,他刚要有动作,就感到有轻微的力量扯了扯他的袖口。回头一看,刚巧撞进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
“哥哥。”岁越喊他,“你在看什么?”
慕重光的视线定在了他的脸上。
在这个魔气滔天的识海中,连证道菩提树都支撑不住的时刻,他的小猫妖依然在发光。
纯白的,湛蓝的……明亮的小猫。
他像一盏烛火,只要出现,魔气就如黑夜一般瞬间驱散。
慕重光一直不说话,岁越担忧极了,又拽了拽他布满魔气的袖子:“哥哥?”
清醇的灵气在黑漆漆的衣袖上留下了两枚花瓣似的印子。
猩红的眼睛猛地一眨,慕重光如梦初醒:“……越越。”
他声音生涩沙哑,好似已经许多年未曾开过口。垂落的手腕僵硬地翻转,将小猫妖抓着袖子的手握进了手掌。
一阵猛烈的刺痛当即顺着手掌传遍了全身。
但慕重光没有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他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滔天的水墙,低声道:“看。”
岁越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那巨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破碎,砸下的浪头变成了一块又一块雾气缭绕的坚冰。
它们有的漂浮,有地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污秽的水花。
岁越接住了其中一块。
下一瞬,一道带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娘亲还说我们光儿去哪里了,怎么躲到这里来啦?”
眼前画面骤然变作了一座明亮的院子,小院子中央正站着一个面团儿似的小人。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袍子,双手握着一柄比他还要高的木剑,正在一板一眼地练习劈剑。就算那长相明媚的女人走了过来,他也没停下来。
岁越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见过这个大姐姐的,她就是哥哥的妈妈呀!
那……那个小小的小朋友,是重光哥哥吗?
小小的慕重光看见池雪霁,双眼亮晶晶地笑了起来:“娘亲!”
池雪霁在他身边蹲下身,笑眯眯地伸手点了点小重光的鼻子:“还没剑高呢,就背着娘亲来偷摸练剑。摔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小重光摇了摇头,“我会很小心的。”
他说着话,又举着剑往旁边挪了两步。
池雪霁一直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见他挪远,又笑问:“嫌弃母亲在这里挡着你啦?”
小重光放下了剑,很认真地看着池雪霁:“不是的,我怕伤着娘亲。我要保护娘亲的。”
坚冰融了一手。
画面与声音都消失了,只余下零星魔气还在手心滋滋作响。
“咪……”岁越抬起头,看着慕重光面无表情地侧脸。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似乎什么都不必说。
偏偏那细微的叫声却让慕重光看了过来。
他牵着岁越,抬步缓缓往前走:“看见了什么?”
“你小时候……”岁越迟疑道,“这是哥哥的记忆吗?”
“是吧。”慕重光声音轻佻,充满了无所谓的意味,“它们暂时不太受控制。”
话音刚落,岁越又听见了一声:「光儿!」
这声音凄厉至极,岁越本能一望,就撞进一双流着血泪的眼睛。
池雪霁满脸的血泪,朝着慕重光伸出手:「光儿,你看看娘亲!」
岁越惊得一跳:“呜喵!”
明明没有抓着冰呀,为什么会看见阿姨?好漂亮的阿姨怎么会变成了那样……
不等岁越想清楚,慕重光就已经伸手将他揽了过去。一手牢牢固在他腰间,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慕重光手掌冰凉,可他的声音比手掌更冷。
岁越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刚一动作,手中就被塞了一块冰:“看这个。”
眼前画面顿时又是一换。
依然是那个洒满了阳光的小院子,还是那个小小的慕重光。
他换了一身衣服,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练习平刺。他小小一个,显然举不动比他还高的木剑,于是每一个前刺,剑身不是东倒,就是西歪。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每一剑刺出又收回,他就会站在原地思考许久,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刺出下一剑。
虽然每一剑划出的弧度都不一样,但每一剑都比前一剑更加稳定。
小重光练得满脸是汗,可他好像不知疲惫似的,又刺出一剑。
一剑下去,他整个人跟着往前窜倒:“哎呀!”
“喵嗷!”
岁越刚有动作,却有一个人影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