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千仞沉默了,当年他给玄萧解毒,药力虽驱了大半,可余毒却已入了骨,清不干净,就算要不了人性命,却也足够折磨人,如今玄萧功力散尽,毒上加伤,怕是真的挺不住了。
“师父……”山千仞将人小心地搂在怀里,本成了铁石的心,忽然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可他不肯开口,他说不出抱歉。
玄萧眼皮无力地垂着,声音渐弱:“若我傀身还在,倒也能免去这余毒折磨,这些年,是你将我一步步逼入绝境,现在又何必摆出一副懊悔的表情?”
“懊悔?本座怎么可能懊悔?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意,让你去死?本座这就去取了那小东西的性命!取回你的心脏,本座就是要你活着,叫你身边再无一人,生不如死的活着!”
山千仞说罢,将粥碗怒摔在地,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刚合上眼的玄萧,感到有什么温热又柔软的东西落在眉间,再睁眼后,山千仞却已经走远。
恨与爱,山千仞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玄萧讷讷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
他没有告诉山千仞,自己的心脏早已巫铭融为一体,若是巫铭非他本人所杀,那他的心也会随之死去,而自己也将随着巫铭的死而灰飞烟灭。
想到这,玄萧突然觉得,若能与巫铭一起死,也算是上天的恩赐了,只不过他看着自己满身肮脏的痕迹,又觉得自己配不上干干净净的巫铭。
他仰面躺在床上,除了伤痛之外,曾经能借助功力而压制着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祟,与此同时,他的头顶有白发在不断生长。
原本修罗宗无明心法影响下,他就算不再剃发也不会再长发,此刻功力尽散,唯有血脉诅咒中的邪功不受影响,催使着头顶生出白发,似一夜春雨,百草迅速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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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铭跑了半个月,到达偏关,他本是打算回到军都关,可想起玄萧曾说过的兵将策论,还是选择留在偏关,只派人把平安信送往军都关。
就在玄萧散功的那天夜里,巫铭又陷入梦中。
“桑伦,醒醒……”
“谁……”巫铭或者说是桑伦睁开眼,正好看到李篪,他张口唤他的名字,脑海中却闪过另一张脸和另一个名字,但那一切也只是闪过一瞬。
“你怎么傻成这样?我可是谋逆,你跟着我肯定要被当作同党的!”李篪摸了摸桑伦的头,有意避开了他被打伤的地方:“我藏了些药膏,我给你涂上。”
李篪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细小的竹签,并用它蘸着涂抹药膏:“我手不干净,用竹签给你上药,要是戳疼了你和我说。”
桑伦呆呆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正聚精会神给自己上药的人脸上,心脏突突地跳着。
李篪涂完药才发现桑伦的脸很红:“你着凉了?为什么脸这么红?”
“啊……”桑伦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有些热。”
李篪笑出声来:“这都仲秋了,你也太不会骗人了。”他又道:“你红脸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我以后当了王,娶你做王后如何?不对,这天底下各种王多了去了,我要当所有王的王,我结束了这乱世那便是功盖五帝之人,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帝后。”
桑伦听后变了脸:“我才不要做你的附属品呢,我好歹也是一国王子!”他有些生气:“你们中原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
“叫什么?”李篪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桑伦不想做自己的人,一直被自己护着?
“我才不是你的物品,我是一个人,我不要做你的附属,明白吗?”桑伦是真的生气了,看着李篪麻木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失望。
李篪的认知中,人总是分着强者与弱者的,弱者依附于强者而活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只当是桑伦天真,不明天下局势,现在还不需要依靠自己罢了:“阿伦,那些女子生来就是要依附于丈夫和娘家的,你是男子不愿意同她们一样我理解,如果我夺得天下,我的帝后之位也只会为你而留,我答应你,你只会是我的唯一。”
“你……”桑伦哑口无言,李篪始终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自分别时,二人互相表明心意后,他总是想着未来再见,可如今再见,桑伦才发现李篪或许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平等,心中不免失落,他宁愿一直只做他的战友兄弟与他并肩作战,却不愿被当作一只金丝雀被困在他身边。
“你我现在身陷囹圄,与其想那些,不如想想该怎么逃出去。”桑伦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终结了话题:“你我肯定要被枭首示众。”
李篪拿着竹签在地上比比划划:“我来这三日我常见有被刑讯逼供者在牢中扛不住去了,只要有犯人大喊,便会有狱卒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