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还手。”章栽月严肃纠正:“我的尊严不允许我不还手,但是因为你,我可以道歉,赔礼,可以负荆请罪。”
“……”
礼单还捏在手里,这请罪,听着不假。姚令喜心思七拐八绕,鬼使神差地问:“不允许不还手,那,那若是我…”
“说什么傻话。”章栽月抬手直指脑门儿,“还需要问吗?”
“啊!”姚令喜霎时想起那一瓶子酒,她可是结结实实照后脑砸,一点情面没留。
那得多痛啊。心肝肠蓦地一软,她踮起脚就去抚摸,“还疼么?”
“你说呢?”章栽月躲过她的温柔,视线一转,堂外惊呼一片。
原来不知何时,外头已聚集了许多人瞧热闹,现下是姚令喜把章栽月逼在角落,踮脚亲近,风光旖旎,热络非常,众人都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被章栽月那么一睨,顷刻间,又作鸟兽散!
“好渴。”姚令喜放下脚跟,握紧拳头,狠狠掐着掌心肉,才堪堪稳住心神,若无其事地寻了张椅子坐下。
丹歌正要斟茶,章栽月踱步行来,与她并坐,又再度传唤方才的随侍。
不多时,香花果脯,银盆玉托,各色明目纷纷而来。
祠堂重装一新,章栽月亲自引着净手焚香,一盏茶捧她掌心:“父亲入宫奉朝,四娘只需为母亲奉茶便可。”
奉茶,奉茶。之前闹成那样,眨眼又要行庙见之礼,奉新妇茶吗?
手把手被带着走,姚令喜心神有些恍惚,瞧夫人也是如坐针毡,十分不自在,犹犹豫豫总觉得不该去,章栽月又低声安抚——
“无妨,母亲虽有些脾气,却也见过你手段,现又知你诚心,不会计较方才区区。”
“当真?”
“当真。”
男人柔声细语,眉目含笑,姚令喜虽有犹疑,却到底还是愿意信他。
章栽月何许人?年方弱冠,已是朝廷之望,宰辅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生的一副绝顶好皮囊,要什么女子得不到?
他断断没有理由,做任何违心不情愿之事。谁都逼迫不了他,也不敢。
那他,是当真,当真想要我?昨夜的合卺酒,也当真,只是误会?
心念到此,掌中茶香袅袅盘升,染上耳垂,翻作红晕。
今夜,今夜无人时,定当好生问问,他是几时,又缘何瞧上了我。
潮绪翻涌,此时奉茶上前,姚令喜步履迟缓,神思恍惚,丝毫没注意到,夫人脸色非常难看。
她一直打量姚令喜袖中的《放妻书》,想着小两口和好了,就该要回来,又自觉不应再提及。
纠结为难之际,忆起昨夜儿子硬熬鞭刑,几乎被打死,也绝不松口和离,直到老国公以死相逼,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么页破纸,如今想来,真不知何苦来哉。
再来儿媳是公主,是君,她是臣妻。照君臣大伦,到底是安坐接茶,还是该作旁的反应,老国公不在,她也不好自作主张。
好在儿媳看起来也迷迷瞪瞪,大有心事,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两人眼神都没对上,一个送,一个接,安安静静打过照面,连场面话都无一句。
与此同时,府中小辈儿们也都照吩咐,修饰容妆,郑重登场。
待姚令喜坐定,他们便依次上前,奉茶行礼,正式拜会新入门的嫂嫂。
最教她意外,是章栽月居然提前备好了见面礼,让原本冲着砸场子,空手而来的姚令喜不至于失礼尴尬。
得佳偶如此,夫复何求。她满心欢喜,无限感激,默默将昨夜之事翻篇,过完庙见大礼,终于在众人注视下,与章栽月返回舟浮院。
一路并行,仆从们渐渐被吩咐支走。
姚令喜面上不显,却掌心冒汗,扶着丹歌,深一步浅一步,仿佛又回到昨夜摇晃的花车喜轿,心中所想,是要不要等天黑透才同处一室,又或者应该先沐浴更衣,还有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伤,定要亲手为他料理上药,这回要轻轻下手,切切不可再弄疼他……
各种念头浮沉辗转,搅得她方寸大乱,恍若昨夜遮面遮眼的红盖头,又落在头顶。
她偷偷打量身侧男人,修长洁白的手,沉稳方正的步,不近不远,不疾不徐,一如昨夜引她入门时的模样。
一切都从头来过吧。
有他在,何必多想。
随他的步调,自不会错。
姚令喜慢慢定下心神,直到一脚跨入卧房,竟看见有个男子,大剌剌坐在窗前。
“呦,丫头!”
他晃了晃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