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没病,去那地方干什么。她就是心情不好,哪有那么严重。”孟洄一手扶住车把手,一手牵起母亲,以保护者的姿态带她向前走。
孟应青道:“你爸开车来了,把你的自行车放后备箱,我们坐车回去。”
孟洄眼皮耷拉着,对母亲恨其不志怒其不争,“妈,你到底怎么想的,爸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愿意给他好脸色?”
“先不说这个了。”孟应青轻轻揉太阳穴,眼里溢着泪花,“小洄,你就带妈去一趟医院好吗,让医生开点药也好,妈求你了。”
孟洄执拗避开脸,腮帮气鼓鼓,嘴角弧度冷硬:“我说不去就不去,又没病去干什么。你不听我的话,等你被关进精神病院出不来,我才不会去救你呢。”
“咱们只是去看医生,哪里有这么严重。”孟应青还在耐心劝她。
孟洄态度稍有松动:“那你自己和爸去,我不去,我下午还要上课呢。”
孟应青暗里瞥过丈夫的脸色。
傅泽书悄悄捏她掌心,示意她继续说。
孟应青这才继续道:“小洄,你老说你爸居心叵测,你现在让我单独和他去,你放心得下?”
孟洄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转头朝徐容锦叮嘱:“容锦,下午老师点名你帮我答到,如果露馅了就帮我请假,说我妈病了,我带她去医院。”
徐容锦眼角露出灿笑:“好,你放心去吧,好好听医生的话。”
昨夜下了点小雨,路面湿滑,孟洄推着自己的山地自行车,慢腾腾走在前头。父母迁就她的速度,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脚步愈发沉重。
到校门口,傅泽书打开后备箱,打算帮女儿把自行车搬到后备箱。
孟洄态度硬邦邦,坚决不让父亲碰自己的爱车,自己小心翼翼收了自行车。
终于她坐上奔驰的后座,刚一进车便探出头来:“妈,你来和我一起坐,不要坐副驾,副驾太危险了。”
“好,妈和你一起坐。”孟应青坐到她身边,帮她系上安全带,紧紧挽住她的手臂。
“妈,你别怕,我有在呢。”孟洄腾升出一股被依赖的自豪,她现在长大了,也可以保护母亲了。
江州市华宁精神病院,不仅是江州市最好的精神病院,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
孟洄站在门诊部大楼前,灰白高耸的建筑巨人般冷眼俯视她,带有一种离奇深邃的压迫感。凝眸远视,对面山体的叠青泻翠被雾气笼罩,春意的生机都在连绵的梅雨中隐匿不见。
“妈,要不你和爸自己进去看医生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就好。”孟洄恍然心生怯畏,不想进入医院内部。
“小洄,你就陪一陪妈妈,没有你在,妈连医生的话都听不懂。”孟应青紧张地拉住她的手,像是怕她会跑掉。
“唉,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比我更像个孩子呢。”孟洄长吁短叹,和父母缓步走进楼内。
问诊的女医生三十来岁,面容祥和。
她将桌上的蓝色沙漏倒过来,沙子簌簌下漏后,她才道:“孟女士,我们先问几个问题,您最近有没有觉得记忆力下降,或者做决定时遇到困难?”
孟洄坐在患者座椅上左顾右盼,医生的话拉回她的注意力,她急促站起来,将母亲按到座椅上:“妈,应该是你坐这里才对,你才是病人,好好配合医生问话。”
孟应青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丈夫,显得很为难。
孟洄催她:“妈,医生问你话呢,你不回答我们怎么看病?”
医生笑容和蔼,目光始终温柔放在孟洄脸上,“小洄,那你觉得你妈最近有没有记忆力下降,或者做决定时遇到困难?”
孟洄立得笔直,两只手按在母亲肩膀,字正腔圆回话:“我觉得没有,我妈什么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她做决定时都非常果断。”
医生笔触在病历单上沙沙跳动,接着问:“小洄,你觉得你母亲有暴力倾向吗?”
孟洄摇头:“没有,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不过我父亲有,前两天他在小区和人起冲突了,还用树枝打了人。”
医生神色从容继续问:“树枝是哪里来的?”
孟洄顺着她的话:“我从花园里捡的。”
医生:“捡来之后呢?”
孟洄:“捡来之后,我就用它来打人了。”
医生:“为什么要打人呢?”
孟洄:“因为孙杰头上有一只章鱼,章鱼要吃掉我。”
医生:“你会有幻视的情况吗?”
孟洄:“没有。”
医生:“那只章鱼长什么样子?”
孟洄两只手比划着,面露惊恐,“非常大,黑乎乎的,一共有十六只触手......”
正描述着,孟洄察觉到了什么,旋即变得警惕解释道: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章鱼是我妈看到的,我妈看到了然后告诉我爸,我爸就拿树枝打章鱼了。这和我没关系,我当时不在现场。”
她浑身戒备,锐利眼神不停扫视医生,视线停在医生手里的问诊单上。探过身去看,发现单子的患者栏里赫然是她的名字,孟洄。
她好心好意提醒:“医生,你这里填错了,应该是孟应青。是我妈在看病,不是我,我妈才有病。”
医生摘下眼镜,语重心长道:“孟洄,你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你得配合我们的治疗,不然情况会越来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