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是个记仇的人,而且是那种心眼特别小的人。
别人要是哪句话得罪他了,他能一直给你记很久,看起来似乎是不在意了,其实心里就等着什么时候找机会还回去。
这点就连江安自己都没发现。
他一直觉得自己也就是脾气不好,但是没有那么小心眼。甚至他还特别瞧不起小心眼的人,说起来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口吻。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小心眼地记仇。但他又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周齐,等他回答。
周齐合上电脑,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的乖,是指哪方面?”
江安眼珠子转了转,反问道:“您觉得是哪方面?”
周齐看着江安,似是觉得很有意思:“我觉得吗?那就是,听话这方面吧。”
“听话?”江安轻声重复,阴阳怪气地追问,“那您觉得,怎样才算是听话呢?”
周齐微微蹙眉,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就比如说,脾气好点,别动不动就生气。”
江安觉得重生回来自己脾气已经好很多了:“我脾气超好。”
周齐戏谑地道:“也不要惹我生气。”
江安抿了抿唇:“我不会惹您生气。”
却见周齐嘴角轻勾,玩味地道:“又比如……”
江安:“比如?”
周齐:“和我上床。”
江安完全没想到周齐的答案,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他连忙转头看向周宽,见他似乎没有一点反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车里这么安静,周宽一定是听到了。
顿时手足无措,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眼睛乱瞟,汗流浃背。
他听到周齐说:“你以为我养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你已经二十岁了。”
是啊,他二十岁,成年了。
“我是个正常的,有需求的男人。”
哦,正常的,有需求的。
每一个字江安都认识,可连起来江安却发现自己似乎听不懂了。
我的语文水平有这么差吗?江安心想。
见江安这种表现,周齐轻笑着摇头,转头看向窗外。
却突然听到江安开口:“我明白了。”
周齐顿住。
“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乖’的。”江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认真地道。
*
还记得江安第一次爬周齐的床,他是非常反感和恶心的。他一度想放弃,却还是架不住周文煊的恳求和洗脑,才终于在某天下定决心。
那是一场晚宴,晚宴结束后,许多人便直接宿在了这里。
他跟周齐回了房间,上了周齐的床。
那时正好是冬天,外面大雪纷飞,屋里却温暖如春。而江安,则浑身是汗,手忙脚乱,头晕目眩。
而就在他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连忙翻身下床,捂着嘴干呕。脸上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他突然就决定放弃,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疯狂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狼狈地逃了出去。
他冲回自己的房间,发了疯似的收拾东西,想要赶快逃离这里。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房间的灯被打开了。
白炽灯将他的无措和卑劣全都照得一清二楚。
他闭上眼,等待着周齐的审判。
可等来的,却是周齐的吻。
周齐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抚着他的头发,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
那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温柔却霸道,持久又迷醉,让人不自觉地沉沦其中,与之共舞。
江安看着不知何时躺在身下的周齐,张了张嘴想问什么,眼前一黑,双唇再次相贴。原来是周齐关了灯,他们回归黑暗。
“和男人做这种事,是觉得恶心吗?”等再一次分开的时候,周齐轻喘着问道。
江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手脚冰冷,身上却热得发烫,只是一味地摇着头。
他听到周齐在他耳边轻轻地笑了,随即他感到周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周齐伸出手,在黑暗中用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
“会吗?”
江安怔住。
“床头柜里应该有……”
他听出周齐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
“你……轻点……”
……
那是周齐的第一次,也是江安的第一次。
他们从生疏到熟练,由疼痛开始,以餍足结尾,直到天光放亮,才云骤雨歇。
江安没有去问周齐为什么,只是后来每夜的缠绵,成了他们约定俗成的默契。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江安突然想起这个事。他是个讨厌被人摆布的人,哪怕是为了周文煊,他也不应该去做这种事。
可当他转头看到周齐在阳光下浇花的背影,蓦地发现,自己大抵是被人勾了魂,却不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