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席尔维还在炮制着他的恶心,嗓子眼都是酸的,更丢脸的是,他的眼泪也一瞬间就下来了。
“我感觉很不好……”席尔维声音直接变了调,痛苦极了,撇过脸不想让来人见到他痛哭流涕的模样。
“先跟我过来。”来人当然是伏蒂涅,他接过席尔维手里提着的棕色口袋,牵着人就走。
一旁的伏勒太太正要收工,就在自家门口目睹了这一番惨剧,她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嘟嘟囔囔地,接着找来扫帚、水桶之类的清理工具,坦然接受了伏蒂涅的一句叮嘱和感谢。
席尔维脸色泛青,嘴唇发紫,眼下黑眼圈深重,面无血色。
奇异的是,他的眼睛却一点儿也没有平时的空洞,只有轻慢和愤怒。
愤怒有根有据;轻慢,就有种稻草人被点燃时无路可逃的注定的荒诞。
坐在沙发上,席尔维捂住自己的脸,身子前倾,把自己折叠了一下,他的手揉过自己发凉的脸,最终捂住了额头。
这是一个带有强迫性的姿势,揪扯着脸皮,脸紧紧绷着,精神却皱巴巴的。
他似乎想把某种无形的面具也扯下来一样。或许是受到席尔维的感染,伏蒂涅有些文艺地想。
但面具这东西好抽象哦。
文艺,向来和伏蒂涅本人不是很沾边的。
席尔维身上凝聚着一种内敛而丰沛的情绪。那东西质感黏稠,没什么流动性,颜色像地底深处的黑褐色石油。
偶尔地,他身上会出现一股子冒冒失失的疯劲,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只是让不小心撞见了的路人们老觉得“至于吗”或者“怎么突然就疯疯癫癫的”。
现在他就处于那种小小的疯癫当中。
伏蒂涅对此接受良好,毕竟家里人经常性发疯。
弗里其实蛮文艺的,他对席尔维无声的崩溃有些感同身受,有些兴奋,想要刺挠刺挠这个沙发上的“思想者”。
虽然思想者托住的是下巴。
“你还好吗?”它兴致勃勃地问。
“别那么讨厌。”伏蒂涅严肃地觑了它一下。
“……”席尔维的胸膛被按压了一下,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席尔维闭了闭眼,用手腕根部揉了几下眼眶,往沙发上靠了靠,问伏蒂涅:“能给我一杯水吗?”
“白水?”
“嗯,白水。”
伏蒂涅把水递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坐在他身旁,问道:“让奎里帮你看看?”
席尔维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张大了眼睛:“奎里是谁?”
伏蒂涅刚要回答,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伏蒂涅开门,一脸烦躁不安的阿索站在他面前,手里拎着一个和弗里差不多大小的机器人,脑袋上围了一圈刺眼的银白色光环,给向来不谈美与不美的机器人平白添上了类似秃头的苦恼。它那波浪形的数据小眉毛委委屈屈地扭着。
奎里规规矩矩地耷拉着,慢悠悠地眨眨眼,缓缓伸出一只手,爆出一口童音,“您好,第23代医疗机器人竭诚为您服务。头疼、腰疼还是牙疼?告诉奎里,奎里将为您——”
阿索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闭嘴!”。
奎里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您不需要奎里,请说‘奎里,可以休息啦’。请问,您不需要奎里吗?”
“不需要!”
“好的,请说‘奎里,可以休息啦’。”
阿索脸色臭得有些可怕,伏蒂涅皱了下眉,问道:“怎么了?”
“你送来的这小东西,是要折磨我们吗?根本听不懂人话!”
“我觉得是你不太懂它的指令。”伏蒂涅眼神有些奇怪,阿索不像是这种硬和机器人置气的人。
他用眼神表示“你这理由也太假了”,然后开门见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这小东西是个监视器吗?”阿索收敛了摆出来的愤怒,小声问他。
“什么监视器?”席尔维从伏蒂涅身后冒出来,虚弱地问了句。
弗里趴在席尔维的肩上,直直地盯了会儿奎里,接着目光又缓缓移到阿索身上,他的表情不太自然,透着畏畏缩缩的不安。
这人装什么可怜?弗里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