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蒂涅依旧有些头疼,虚弱地说:“我也搞不清楚。”
弗里顿了下,跳到他身旁,举起一只机械手碰着他的额头,停了几秒。
它凑近瞅着他,低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伏蒂涅带着点儿厌倦撩了它一眼,看着
一旁的席尔维说:“谢谢你了。”
席尔维连忙摆手说着“不用不用”,一副不擅长接受感谢的窘迫模样。
他们之间静默了一会儿。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席尔维指着门口,起身,解释了一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伏蒂涅点点头,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嗯……”席尔维停在门口犹犹豫豫,表情有些纠结,“也行……你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行。我走了啊。”
“忙你的去吧。”弗里追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喊了一句。
“这人还不赖。”弗里评价道,接着它的机械手“咻”的一声探出一个金属针管,直接扎进伏蒂涅的脖颈中。
他一阵心悸,猛地攥紧了手,问道:“你干什么要找上他呢?”
“放松。”弗里握拳,轻轻锤了几下他的肩膀,回道:“不是我找的他,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弗里接着解释说,它一早醒来就发现伏蒂涅的不正常。这事很少见,但不是没发生过,它有经验,立马到隔间里拿出几管药剂,隔一段时间给伏蒂涅注射进去。
理所当然地,铺门没开。
而席尔维的疑神疑鬼和受迫害妄想不止体现在他自己身上。
出于某种忧虑,他敲开了伏蒂涅的铺门。在他的诊断之下,他断定伏蒂涅是病倒了,相当热心地留下来照顾他,还要给他喂吃几副药,当然被弗里拒绝了——它说自己给伏蒂涅喂过了。
席尔维当时还带着惊讶而笨拙的表情夸了它几句。
说到这,弗里的表情有些微妙——席尔维应该是把它当成某种特殊版型的家政机器人了。
伏蒂涅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
那只针管立马就在他的皮肉下面来回刺探了几下,颇有些惊悚,伏蒂涅收敛神色,心脏怦怦直跳。
弗里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怕这个。最后一针了,我也不好当着那小子的面干这个。”
“没法不怕。”伏蒂涅低声说,“杰米呢?”
“跟着她的老板出去了,谁知道在干什么。也挺好,不用费心思编理由瞒着她。”弗里声音很冷很稳,没半点起伏,这是它最像一个完全的机械造物的时候,无情而精准。
“她一直以为我是个人类。”伏蒂涅突然有些感伤,“可惜我不是。”
“你是。”弗里说道,“别在这时候纠结身份认同好吗?”
伏蒂涅撇撇嘴,尽量不去在意弗里的动作,似乎是闲聊:“我梦见我把一具人类身体给拆了。”
弗里“哇哦”了一声,捧场道:“那可真有些惊悚。”
“我是不是已经疯了?”伏蒂涅紧张道,“我潜意识里想要谋杀,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到时候我会把梦变成现实,然后被抓走,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不是。”弗里打断他,“这很正常。人人都在心里幻想过杀戮,他们从不会当真,也不认为自己能在现实中做出那档子事。你别老往坏处想。
撒旦说过:‘与其在天堂里做奴隶,倒不如在地狱里称王。’
人人心中都有一座地狱。区别在于,有人无视它,有人拥抱它。有人渴望跳进硫酸池,也在某一天真的跳了;有人只是好奇地在上面瞅一眼,却被当成背叛,一脚给踹了下去。
伏蒂涅,你不一样。你永远有的选,你不会是被踹下去的那个。”
“这可说不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既不是奴隶也不是国王。”他已经昏昏欲睡了,半睁着眼,突然问了句,“撒旦还说过这话?”
“……”弗里没回话,看着他晕过去,抽出针管。
它把毯子拖到伏蒂涅的下巴颏,掖起来,又爬到修理桌前把窗户关好,铺门拉上、锁好,关了灯。
最后,它坐在伏蒂涅的胸口,屈着腿,用手抵着下巴。
它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着伏蒂涅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