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语容的脑袋不住地往床头撞去,深陷在他给的旋涡中,像是一只蝼蚁被压在巨塔之下,被反复碾压,差点死了过去。
雨点点滴滴打在芭蕉上,破碎成白色细碎的水珠迸溅,渐渐地,雨势以极缓的速度小了下去,空气中散发着愉悦轻松。
宁渊事后倒头睡去,云语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整理好衣衫后,她点起一炉迷香,白烟逐渐飘到屋内的每个角落,催眠的功效能令床上之人睡得更沉。
她拨了拨宁渊的鼻梁,见他没有反应,快步走到屏风后,从自己的湿衣堆里翻出了毒药瓶子,又回到床边,宁渊的衣服散落在地,她从中找出了一串钥匙,紧紧捏在手里。
钥匙的铜片膈得她手心生疼,她生怕钥匙碰撞出一点响声,只是握得更紧,要那铜片嵌进了肉里才安心,鬼鬼祟祟的出了房门。
书房外有人把守,云语容却不受管束,那把守的卫兵见到她来,像个石墩子似的一动不动。
她径直走进走进书房,用钥匙打开了放碧禾草的柜子。
果然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个白色瓷瓶,她把药丸倒在桌面,那药丸咕噜噜滚到地上。
云语容的镇定一下就被击碎了。
她是在做什么呀?拉着所有人下地狱吗?
她趴在地上捡起药丸,那一瞬间,血涌到头颅,宁渊、陆斯臣,赵彦星、萧景瑞的脸在眼前闪过,她像被一股力量撕成两半,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自由,去爱和恨的自由,为了能重获自由,哪怕是死她都愿意,她这样想。
她的肩膀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哆嗦着手把毒液滴在丹药上,等她再次直起腰,那座大山落在了她的心里。
她揣着沉甸甸的心事走出书房,身后,被毒液浸透的丹药静静地躺在柜格里。
卫兵对她没有丝毫怀疑,人人都知道,她就是未来的宁夫人,这座宅院的女主人,她进出任何地方都享有完全自由。
云语容回了玉施院,进屋时,迷香已经点完了,宁渊依旧睡得很沉。
云语容把钥匙系回他的腰带,若无其事的打开门窗通风,迷烟的味道很快就散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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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京城发生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边关大将宋白棠回京述职。
宁渊带着云语容去宋府拜见恩师,让她执晚辈之礼,请宋白棠为他们主持婚礼。
宋白棠战功赫赫,年轻时武艺超群,被敌国评为大夏战神,年过六十依旧威风不见,一双令人胆寒的虎目往云语容身上一扫,她就乖乖坐着不敢动了。
宋白棠尽量对她笑的柔和些,说:“我这徒弟是一根筋,这么多年就只有你一个,你不要辜负他,也不许欺负他。”
云语容赔笑,随着宁渊叫他师父,道:“我也喊您师父,可师父偏心亲徒弟,改天教我这个假徒弟一招半式,我也变成真徒弟了,让师父偏心我才好。”
宋白棠抚着胡须大笑,转头板起脸,一本正经的凶起宁渊来,“你要是欺负这女娃,我更要罚你。”
宁渊拱手求饶道:“不敢。”
三人用了些果点茶水,宁渊和宋白棠说起朝堂中的事来,云语容便说先走,宁渊留住她道:“一家人说话,有什么好躲的。坐下。”
宋白棠不拘小节,也不介意云语容在场,自顾自的说起来:“往年我一回京述职,陛下当天就会宣我入宫。这次我回京三天,陛下仍未召见,看来陛下的病很重啊。”
宁渊侧头想了想,道:“四皇子一派暗中策划,觊觎皇位已久,若是陛下突然龙驭宾天,定会阻挠太子顺利继位。”
宋白棠大掌一挥,声如洪钟,“不怕他闹事,就怕他不闹事。”
宁渊问:“师父打算如何相助太子?”
宋白棠道:“就算陛下仓促宾天,也没什么好怕的。四皇子若是不闹事,还能当个闲散王爷,若是胆敢闹事,我立刻率五万大军越过山海关,就四皇子手下那点皇城卫兵,拿什么跟我这沙场淬炼出的数万精卒抗衡?”
宁渊道:“有师父一番话,太子殿下可以放心了。”
宋白棠提起萧景瑞,怒气就收不住了,骂道:“你送到战场上那十万灾民军个个好汉,我看得真真切切。要不是他萧景瑞暗通陆斯臣,故意泄露军情,这十万将士也不会落得个叛军降将的下场。”
云语容听的心惊肉跳,当年宁渊因为义行军投敌被贬,他一定恨死陆斯臣了,如果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恐怕一刻也不会让她多活了。
宁渊手掌骤然收拢,杯中茶水溅出一点,道:“这笔账早晚要同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