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即想要抽手,却真的摸到手肘处的错位,她这才看见菩疑的关节处有一团不正常的肿起,只是这一身的肌肉没让它被马上发现,定然时方才跟猎豹搏斗时所致。
他竟忍了这么久,白兰即神色微动。
“我检查过了,没碎,只是我一个人没法复位。”菩疑指着患处,“折顶回去,能找准位置吗?”
白兰即将蜡烛放好,仔细在骨折按压摸索。
从前行军时她也粗略懂一些接骨的治疗,酣战时没时间找大夫,战况更是瞬息万变,只能就地处理,多少替同袍也替自己接过骨。
他咬了一块夹板,含糊说,“我可还要用这只手打猎,要是你给我治错了,得管我下半辈子的猎物了。”
菩疑还在说着,“咔嚓”一声,白兰即已经接好。
他的牙齿同时陷入木板中,闷哼出声:“……你。”
白兰即:“涂什么药?”
菩疑咬牙抓了瓶止痛消肿的给她。
白兰即用干净的白纱沾了药,均匀地涂抹好,缠上绷带,而后用夹板和布条开始捆绑。
房中一时静谧,只剩下摩擦声。
白兰即伏在床榻,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手臂,毛茸茸的痒意让菩疑忍不住动了动。
她系好带子,又将腹部乱打的死结剪开,重新包扎,指腹频繁刮擦过皮肤,菩疑轻滚喉结,慢慢收紧了小腹,忽然觉得很难熬。
他突兀开口:“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不起,后来我才看到……”
“闭嘴。”白兰即冷声打断他。
菩疑顿了顿:“你还在生气吗?”
“我生不生气重要吗,你是霍讷耶的外孙,节虞部的小世子,喜怒处置都是我这样的奴隶应该承受的。”
哦,还在生气。
白兰即包扎完开始收拾。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白兰即便简单说了经过,道:“如今旁人都不知道我们在这,要靠自己才能出去了。”
“什么时候走?”
白兰即睨了他一眼:“我的脚受伤了,你又是这副样子,两个伤残怎么跑。总归还有一月才成婚,先养伤,慢慢想办法。”
“有没有什么办法不成亲?”
“只是走个形式,也不是没有成亲过。”
菩疑噎住:“可他手脚不干净,看你的眼神,也让人生厌。”
“寄人篱下不就是如此吗,要论不喜欢,呆在草原上的每一刻都是如此。”
这话之后,便长久的沉默起来。
白兰即收走杂物离开了房间,虽说菩疑自己处理了伤患,但是被豹子抓过总归跟寻常的受伤是不一样的,便拜托护卫去请了位大夫过来。
一路带到菩疑面前:“劳驾您看一眼,这奴隶我留着还有用,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死了。”
大夫虽然不愿意搭理奴隶,却不得不给这位准新夫人面子,各处检查了一番,教给她清洗伤口的办法,又开了一张消炎止痛、一张活血生肌的方子。
如地黄叶、金银花之类的草药街上的铺子就有,再不济也可以自己去挖,但是解毒活血一类的犀角、虎骨连大夫也没有。
他直言道:“贵重的药物都由领主保管。”
白兰即却是不想晚上去找他,送走大夫后有些踌躇。
菩疑见她神色奇怪,微微蹙眉:“怎么了,他是不是逼你做什么了?”
“并未。”
白兰即回过神,翻出床被子在屏风外铺好,示意菩疑过去。
菩疑不可置信:“我可是伤患。”
“风水轮流转,你现在是奴隶。”白兰即不由分说,“奴隶就该有奴隶的样子。”
“分你半张床总行了吧!”
他不动弹,白兰即便笔直杵在床头不走,清凌凌的眸子盯着他,菩疑不自在起来,率先移开眼睛:“扶我一把总行了吧。”
白兰即毫不客气道:“腿又没断。”
菩疑败下阵来,灰溜溜去了地铺。
由于这一折腾,她忘了落锁,清早便被护卫推门而入。
白兰即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彻底清醒时已经罩上了件外袍,心中庆幸自己向来警醒,把菩疑赶去地上了。既然对外说她们是主仆仇人,更不能在细节处露出马脚。
菩疑也从地上迅速爬起,然而动作太快扯动了伤口,捂住腹部一脸警惕盯着来人。
挞戈先是一愣,而后想起这么一回事,嫌弃地踢了一脚被褥。
“奴隶都是睡在廊下,谁让你跟陈姑娘共处一室的,滚出去。”
说罢径直往里走,菩疑却两步追拦在他面前。
“怎么?你敢拦我?”
白兰即趁机穿穿戴整齐,只是来不及梳妆,垂散着乌发素面走了出去。
挞戈马上将菩疑抛诸脑后,撞开他捧着锦盒迎了上去。
“陈姑娘,我新得了一斛青黛,你们中原的女子不是都爱画眉,便等不及拿了半斛给你。”
女子画眉的物品里以螺子黛最为昂贵,那是一种骨螺的分泌物,能够提出漂亮的泰尔紫,多是外邦作为贡品进献给皇室,但这种偏隅一方的小村子能有青黛也已经很稀罕了。
白兰即端笑着谢过挞戈,表示自己需要先揩齿和洁面,想让他先出去,挞戈却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反而坐在窗下的文人塌上撑着头等待,还将护卫和菩疑一起赶到门外。